“当初看到你站上同一个魔药大赛的舞台，在台上大放异彩的时候，乃至于后来海蒂追着你一起炼药、一起讨论，最后坚定地要拜到我门下的时候——我很开心，真的，我特别开心。”

和话语不同，昆恩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让伊里斯有些手足无措，伸出一只手去，却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我没事，都是陈年旧事了。”

昆恩若有似无地擦去一点眼角的泪水，笑着看向伊里斯：

“能遇到你这样的学生，还有后来的海蒂和你的其它师妹们，同样是我的幸运。”

“老师……”

伊里斯无意识地咬着嘴里的肉，有些愧疚，总觉得自己不该逼老师说出过去的伤心事的。

但是事已至此，伊里斯还是咬咬牙，继续问道：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您突然变成了普通人的？”

“…………”

昆恩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淡淡地说：

“那个时候，魔药行业的竞争比现在激烈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更多。”

（是和布兰类似的遭遇啊……）

伊里斯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怒火，看着眼前的老师，她恨不得想立刻冲出去给老师报仇。

她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谁？”

伊里斯以为会从昆恩口中听到“桑布”的回答，然而昆恩摇了摇头：

“我并不清楚，不过，那人早就死了。”

“……死了？”

“嗯。卡尔联合另一个战斗女巫，把始作俑者联同她在魔药领域的一大家子全部揪出来……打压了一波非法商战的流行。”

“…………”

伊里斯半天回过神来，不太确定地问道：

“您不会想说，那个帮卡尔前辈一起为您报仇的人……是桑布吧？”

昆恩脸上露出为难，只说：

“在我遭遇变故之后没几天，突然被桑布找上门来。那时距离我毕业都已经十年了吧，曾经被我碾压过的前浪，我根本就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她怒气冲冲地找到我那时刚刚申请的工坊来，张嘴就是挑衅，说什么十年前害她心灰意冷、走上歧路，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的我，竟然这么不注意保护好自己，说我不知道连累着多少炼金女巫的梦想破碎了。”

“啊……”

“我半天才听出来一点头绪，她好像就是那个曾经没来领奖的第二名，当年她正值毕业季，一时气愤就放弃了炼金女巫的道路，转头成为一名战斗女巫，虽然转行很突兀，但还是发挥出了惊人的进步速度。然而她好像一直对炼金魔法恋恋不舍，毕业十多年过的浑浑噩噩，非常分裂。”

“……是因为原本有您在魔药顶端，所以桑布自知比不过，自我安慰着放弃魔药是正确选择；但是在您发生变故后，她就没办法继续自己骗自己了，于是崩溃了？”

伊里斯推测着问道。

昆恩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泄愤……不过她当时言语太混乱了，我也没有完全听明白，事后才慢慢理解的。”

“那之后她还和您说什么了？您是怎么应对的？”

伊里斯有些担心，桑布毕竟是一个签订过契约，升级了许多年的战斗女巫，刚刚遭受过重创的昆恩这样毫无防备地站在她面前，难保桑布不会对她做什么。

昆恩回忆道：

“她当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一开始还对我很生气的样子，后来又开始自顾自地哭诉，痛骂对我下死手的魔药同行，痛骂如今的魔药领域乌烟瘴气，恶性竞争。我基本只是听她说，听着听着，感觉她对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大恶意，就扶着她一起到屋里坐下，听她说了很久。

“最后她眼眶红红地跟我保证说她一定会彻底整治这个腐朽到根的魔药领域，绝对要彻底消除我这种事情的发生，让所有炼金女巫都用实力竞争，而非一直内耗下去。”

“那个桑布竟然还说过这种话……？”

昆恩点点头：

“最后送她离开的时候，我祝福她能实现她对魔药领域的志向，祝她能为魔药领域开辟更好的未来，结果她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好像对我恨铁不成钢一样。”

昆恩自嘲地笑笑：

“明明我已经不值得有谁再抱有期待了……”

“不，不是这样的……”

伊里斯下意识地反驳，想提起自己和海蒂的例子，却又害怕“培养出优秀学生”这种事在昆恩看来并非成就，而是令人痛心的残忍现实。

——眼睁睁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重复着类似自己当年的辉煌……

伊里斯清了清嗓子，劝道：

“我想那时的桑布只是在对自己生气，气自己浪费了十年时间在战斗上，到头来目标却还是魔药。”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造化弄人啊。”

昆恩感叹了一句，又有些抱歉道：

“我知道的其实就这么多了，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对了，正因为桑布当初上门的时候提起了学院的往事，也没掩盖自己的真名，所以应该可以肯定她就是战斗女巫和炼金女巫为一体的人，你说的‘5号’和桑布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我明白了……那有关那个秘密集会呢？您当初不是劝我退出吗，是因为您知道那个集会的组织者不怀好意吗？”

“那个啊……那个我主要还是听卡尔说的，当然我自己也猜到了一部分。当时桑布不是跟我说，她要改变魔药领域的现状吗？在那之后，学院里才出现了号称只招未来精英的‘星光家乡会’，同时桑布和我一样返回学院开设炼金工坊，魔药店越开越大，一路长虹。”

“……可是桑布不是说过，要杜绝您这种现象的发生吗？怎么现在还会有布兰这种事……”

伊里斯眉头拧起，昆恩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人都是会变的。你也是，你别不信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人呀，在利益冲突面前，都会先顾着自身利益的。”

“桑布的心态也发生变化了吗……”

伊里斯只能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