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就容易做出错误决定。

伊里斯在当面见到桑布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次对话引导方向的准备。

“不，我还没跟老师提过这件事，只是和卡尔前辈说起过。”

伊里斯瞒下真相，果不其然从桑布脸上看到了释然的神色。

桑布刚松一口气，转头就不再掩饰眼神中的凶狠，恶狠狠地看向伊里斯：

“不要告诉你老师。你受她培养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至少懂点感恩，别做那个让她伤心的白眼狼。”

“让她伤心的恐怕不是我，而是忘记初心，转头成为恶龙的勇者吧。”

“成为恶龙的勇者？”

桑布愣了愣，反应过来伊里斯话中的含义，笑了：

“是啊，打倒恶龙的勇者紧接着成为了恶龙，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你们大概都是这么觉得的吧。”

伊里斯从桑布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弦外之音，刚想追问，又听桑布在那里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这样想也好，这样想也好啊！不受任何人的理解也没关系，你们尽管这样小瞧我，尽管把我想成一个实实在在的恶人形象好了！反正只要能达成目标，过程中发生再多误解我也甘之如饴。”

桑布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沾上癫狂：

“你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可笑的是，谁也不想试图打破那面鼓！就连卡尔那个级别的战斗女巫，都只会灰溜溜地选择隐居，就和千百年来的其它人一样……可笑，真是可笑！”

说着，桑布向伊里斯一挑眉：

“昆恩要是觉得我变了，变成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人了，我也无可厚非。但我还是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真让昆恩掺和进来，那么我也不能保证你学妹海蒂，那个据说是昆恩接班人的小魔药天才，能安安全全地置身事外。你懂我的意思了没？”

“——布兰的安全、乌姆的退会、海蒂的未来，还有你工坊里的所有模因系药水。给我这些，我就把这件事锁在心里，再也不说出去。”

“…………”

桑布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前，思考了一会，情绪好像稍微平复了一些：

“就这些？”

“就这些。”

得到伊里斯的答复后，桑布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

“……我以为你想要的是什么正义的制裁，想让我保证再也不对魔药同行做出相同的事情了呢。话说回来，你碰上我派乌姆去刺杀布兰的现场了？”

“那可是冬至夜，挑这么一个大日子下手，你也真是够狠心的。”

伊里斯听出桑布话语中有动摇，继续说道：

“别人我管不着，我只在乎自己人的安全。你在筹划什么大事情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管；只是如果未来海蒂开店的时候遭到你的打压，那么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毁灭你和你的势力，哪怕下一个变成恶龙的就是我。”

“……很好，有志气，是不是觉得历史还能在你们这一代身上重演？黑森林的女巫，就是有说出这种话的底气啊……呵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伊里斯竟从桑布脸上看到一丝失魂落魄的失意。只是这状态也没有持续多久，桑布很快重振精神，语气平和道：

“好，我知道了，你说的几条我都能答应，反正就是捎带手的事罢了。希望你也能遵守约定，哪怕不为我，也考虑考虑你老师的心情。”

提到昆恩，桑布脸上又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情。她站起身来，向伊里斯伸出一只手，看向伊里斯的双眼仿佛能直接穿过伊里斯本人，看到许多年前的卡尔和昆恩。

伊里斯也郑重的站起身来，和桑布握手。两人就这样简单地达成一致，松开手后，桑布一笑：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加入战斗女巫集会的吗？”

“……什么时候？”

“我记得很清楚，不多不少，是在我毕业后的第十二年。那时能拿到这个集会上‘12号’的代号，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高兴，多得意，毕竟一辈子都碰不到这个集会门槛的战斗女巫大有人在。”

伊里斯沉默片刻，好像知道桑布想要说什么了，顺水推舟地问道：

“那卡尔前辈呢？”

桑布的眼神忽的黯淡下来：

“当我第一次走进那个我心目中神圣的会场，才发现她已经坐在了3号的位置上。”

（3号……！）

伊里斯有想过卡尔的升级速度会很快，但没想到对比如此强烈。

过去了这么多年，桑布如今仍然只是5号，而卡尔早就在当时位列3号的宝座。

“那个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不过她早就忘了我这个曾经和昆恩有竞争关系的学长了，一心扑在她自己的事情上。那一次的集会上，卡尔不同寻常的急躁，特别急躁。”

“难不成是……”

伊里斯还在心里感叹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吗，转眼桑布已经验证了她的猜想：

“她那时像疯了似的质问在座的每一个人，势必要查出那个助纣为虐、扰乱魔药市场正常竞争的幕后黑手，那也是她少有的放狠话，说不管要花多长时间，她一定会把这件事追查到底。当时她没有明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隐约能猜到，这事大概和昆恩有关，毕竟她俩在学院期间就那么要好。”

“一个魔药天才，一个战斗天才，确实能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说吧……”

伊里斯简单想象了一下卡尔和昆恩的学院生活，应该是相当美好的。

“可不是，我听说后来她们两个甚至引领起一股风潮，让原本互相看不上的炼金女巫和战斗女巫在那几年成了情侣搭配的热门选择，那都是憧憬着她们俩才做出来的模仿行为。”

“……那卡尔前辈和昆恩老师在学院期间，那个……真的谈恋爱了吗？”

伊里斯忍不住八卦。

“这我怎么知道，那时候我都已经毕业了。”

“也是啊。”

“……我觉得她们多半谈过。”

桑布小声嘟囔了一句，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

“你刚才说你想要模因系药水？这东西，以现在昆恩的水平，炼制起来确实有点难度……行吧，你什么时候要？我回去打包了给你送过去，小心别被你森林里的结界拦了啊。”

“越快越好，急着用。”

“……昆恩找她要模因药水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给她那个宝贝学生实验用？”

桑布小声自言自语了几句，被伊里斯敏锐地捕捉到。伊里斯也没去反驳，和桑布约定了把药水送到黑森林，两人友好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