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魔王真的是半神之上的‘八主神’之一，而冒险者经过不断的升级最终能到达打败魔王的境界……那么帮助冒险者升级的修女所做的，就是维持这套系统的运转。”

“为了从冒险者中间……不，更有可能是穿越者之中诞生出一个主神？”

“……我感觉，我们说不定撞上了真相…………”

卢米一改平常的潇洒，这句话说得甚至有些畏缩。

伊里斯也是沉思片刻，犹豫地问道：

“可是……这么说的话，主神到目前为止都是不存在的？连那个恶魔都在猜测，魔王还没有出世……”

“或许是我们不知道呢？”

“或许吧……但那可是恶魔啊。”

“嗯。……对了，很久之前的学术界不是有一种说法吗？说那描述八位主神的八篇诗章，本质上是‘预言诗’。”

“诗章……？”

“造物主所写的诗章，我们所用的咒语都出自于那里面。据说那些诗句包含了八位主神的神力，而我们用的所有魔法都来源于诗句的力量。你不知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上课没好好听……原来如此，所以神力本质上就是一些诗句啊？”

“是啊，正因如此，从前有不少女巫怀疑过那诗句所述的八位主神尚未诞生，所以我们才可以利用这些预言性质的诗句借用祂们的神力，而不用经过祂们本人允许。”

“哈……我需要理理。”

突然有太多新的信息量需要伊里斯处理了，伊里斯闭上眼睛，试图在脑中理清目前所知的信息脉络。

“……那后来为什么这种论调又不流行了？我是说‘预言诗’的这种看法？”

“也不能说不流行了吧，只是没人在乎了。从前之所以有女巫们研究这个，是因为她们认为通过不断的修炼魔法，终有一天能飞升到主神的境界，所以‘主神尚未诞生’的说法才一度流行。但是大战之后……”

“……大战之后，女巫开始与恶魔签订契约，拥有系统？”

“没错。既然是恶魔赋予的力量，那就是连半神的境界都达不到，是没有上限的。”

“可是……那为什么要签订契约啊？继续靠自己升级不行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也不是亲身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嘛。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去找那些上百岁的女巫，听她们亲口说当时发生的真相，才能有机会知道了。”

“哎…………”

想要找到这样的“活化石”女巫谈何容易。

伊里斯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依我看来，大战过后的‘协定’把女巫、修女和冒险者这三个世界变得制度化、规范化了。原本随心所欲地进行魔法研究的女巫们开始使用系统升级单一的能力，居住的森林统一受到协会的管理和修女的监管，冒险者入侵的数量明显增多，并且每次战斗都转化成评分数字的量化。”

“听上去可真是束手束脚……”

“是啊。”

“卢米前辈，您说……在大战初期，冒险者是莫名其妙的开始进攻女巫森林的吧？在那之前，两边基本上是相安无事的状态吧？”

“……好像是这样的。”

“我在想……会不会大战的目的其实根本不是在冒险者和女巫之间决出个胜负，而是通过长久的战争，让两边从原本毫无瓜葛的状态转变成根深蒂固的对立状态？”

就像每个rpg游戏里，身为人类的冒险者和能够使用魔法的生物都会是天然的敌对关系一样——

“大战结束过后，这个游戏世界才真正被建立起来，然后就有了玩家的加入。”

“什么意思？……我有点没听懂。”

卢米不解地看着仿佛魔怔了一般在自言自语的伊里斯， 直觉告诉她伊里斯说的话很有用。

“不会吧……怎么感觉好像很合理啊！所谓的协定就是游戏底层规则，修女也好，半神也好，都是在帮这个游戏的制造者维持游戏的正常运转，而我们都是炮灰……”

“伊里斯，你在说什么……什么游戏……”

伊里斯猛地抬头看向卢米，眼中闪烁着卢米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似乎是恍然大悟，又似乎是不愿相信。

“卢米前辈……”

伊里斯的双手与卢米紧紧相握，手心冒着冷汗，滑腻腻的。除了呼唤卢米的名字以外，伊里斯没能说出其它话语，想说的话有一大堆，却全都哽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半晌，伊里斯无力地放下手，却被卢米一把抓住。

“你猜到什么了？没关系，跟我说说吧，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三年前穿越到这个世界，原本应该以游戏主角的身份加入冒险者阵营，从此打怪升级，走向人生巅峰。

谁知道一个阴差阳错，伊里斯就这样欢天喜地的进了女巫学院，拿起魔杖，成为这个游戏中一名注定要被某个冒险者变成升级经验的副本boss。

“…………”

然而此刻，伊里斯心中翻涌着的却不是后悔，只是对于命运无常的感慨。

“说到底，我们都是造物主手里的玩具，都是祂棋盘上的棋子吗……”

“伊里斯，振作一点！哪怕就是那样，难道你就不打算好好活了吗？”

生活是你自己的——无所谓结局如何，路上的风景依旧值得欣赏。

卢米说着什么，神情焦急，而伊里斯此时耳边全是嗡嗡的耳鸣声，只捕捉到卢米话语中的几个片段。

“……我没事的。成为女巫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那就好。”

卢米虽然不知道伊里斯为什么突然说起“后不后悔”的，但看见伊里斯恢复正常，开心地笑了。

（即便已经成为女巫，但我仍旧是穿越者的身份，这点不会改变……）

伊里斯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说不定，我还没有完全丧失游戏主角的身份呢？”

“主角……”

“卢米前辈。”

伊里斯转头看向卢米，眼神真诚而炽热：

“……说不定，我同样也能成为魔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