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不断地吞噬灵魂。吞噬，然后召唤来新的灵魂，往复循环。

那些外来世界的灵魂就像是洁白无味的糯米，在人世间滚上一遭，裹满美味的蘸料回到祂们口中。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会让祂们回想起自己是谁，进而感受到某种类似喜悦的感情。

灵魂真是种神奇的东西。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魔法可以凭空创造灵魂，肉体可以再生，可以重组，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但灵魂不行。

它们仿佛是世界之初就存在的东西，以各种姿态飘荡在世间，轮回、转世。如果途中不小心被消耗，就再也无法被补全，直至彻底消散。

永远是亏损状态。

好在造物主赋予了半神们一种解决方法——从外部世界抓来一些灵魂，让她们生存、成长，书写出绝妙的故事后以最精彩的方式死去，通过吞噬灵魂感受到自身存在的半神，发挥出祂历史上的最好状态，于是回收的灵魂可以产出再召唤来五个甚至十个灵魂的魔力。

……如此，就实现了灵魂数量的正增长。

“如果没有穿越者出现，半神的力量会一直衰弱下去吗？”

“会。然后，世间出现的奇迹就会越来越少，魔力消退，最后变成没有魔法存在的普通世界。”

“…………”

谁也说不清到底哪种世界会更好。立场不同，追求的东西也不同，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强者为王，将世界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微妙的平衡一旦出现纰漏，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发展到雪崩的程度——或许比你想象中还要快。”

“你好像很期待？”

“谁知道呢……可能是现在的你很容易让我共情到自己吧。”

“……”

伊里斯顿了顿，突然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然而无需她多言，恶魔西弗直接送上了一份完美的方案——

“打破这个循环的关键，就在冒险者死后，灵魂回归半神这里。只要让濒死的冒险者直接转化成不死族，灵魂就不会离开肉体；非但不会，原本蕴含了丰富美味的灵魂还会变成一具空壳，即便不死族再次死亡，灵魂最终到达半神口中，也不剩下多少价值了。”

“被格式化了？”

“……什么？”

“我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不死族生前的记忆到底是被埋藏起来了，还是彻底清除了？或者说，在特定的刺激下，她们还能回想起自己过去的事情吗？”

“……可能有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残留下来，不过绝大部分记忆都是彻底消失，被当成燃料消耗了。”

“原来如此……”

伊里斯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另一个问题涌上心头：

“那我要怎么把那么多冒险者一一转化成不死族？我记得那仪式还挺麻烦的，关键是需要死亡领域的恶魔参与。”

在伊里斯看来，这是最棘手的一点——即便她知道方法，也需要足够的魔力才能实施，而这个领域的魔力并非她和西弗的专长，认识的其它女巫里也只有赫斯是死亡女巫。

黑森林的冰河区，曾经濒临战败的人类王国，也是由于得到了某位死亡恶魔的支持，才将国民全部转化成不死族。

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当然是用魔药了。”

恶魔西弗并不这么认为，祂语气轻松，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魔药”二字，伊里斯的眉头皱的更深。越是专业擅长的领域，了解越多，越知道这方案有多难实现。

“有配方吗？”

“你现在跟我要起东西来可真是不客气啊。”

恶魔低笑了一声，伊里斯抬手扶了一下脑袋，许久没有经历的系统消息重新在脑中闪现。

…………

看上去全是不常见的稀有材料，但是对于黑森林的那片毒沼泽来说，简直就是在自家菜园里摘菜的水平，手到擒来。

“……真的只有这些就够了？”

伊里斯反复确认了三次，仍然不敢相信这么复杂的魔法只需要眼前这些材料炼制的药水。

“或许还需要一点女巫本人的炼金术，不过嘛，我相信你和那个总跟在你身边的小女巫的炼金术。”

（连祂都知道海蒂吗……）

配方上书写的炼制步骤不难，虽然不是新手级别的，但也不至于像某些高难度魔药那样，需要凑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巧合瞬间才能完成，属于中规中矩。

（不过想要炼出的药水质量够高，还是需要女巫本人有一定的死亡系魔法的功底……海蒂她擅长哪方面的魔法来着？）

伊里斯回想起海蒂毕业前两人的聊天。虽然那时候海蒂说的是“想要往万象之灵方向发展”，但她实际上是和老师昆恩类似的多面手，只要是炼药，任何类型的药剂都能让她感兴趣，能力比较多样。

（如果是海蒂的话，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她从前也不是没研究过死亡方面的药剂。）

“去试试看吧，反正短期内，你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好吧。”

“再给你一个忠告。虽然不死的魔法主要靠的是冒险者自身的灵魂……但魔药的引导效果终究不如仪式，所以只适用于真正濒死的人。”

“濒死……我就说肯定存在哪方面的严苛限制！濒死的冒险者……如果没赶上，等人真正咽气之后就无可挽回了吧？”

“没错，所以提醒你一句，要把握好时机啊。”

“…………”

伊里斯刚想说这简直是无解，是纯碰运气，祈求能有哪个冒险者顽强支撑到喝下药水前都不死，同时伤势还不能太轻。

这大概只能让非常有经验的战斗女巫主动抓人来杀，才有机会达成……？

伊里斯想起自己在女巫学院上过的战斗课，为数不多的那几场用来凑学分的实战课中，她最喜欢的防御方式是——

“……灵体化，可不可以让人暂时不死？”

“你是说万象之灵领域的那个灵体？”

“我记得那好像可以让灵魂和身体暂时独立，从而达到一种自我欺骗的效果……虽然只是自己骗自己，但是对于延缓伤口恶化确实很有用。”

（一旦被告知自己得了绝症，人就很容易迅速衰亡——跟这个有关系吗？谁知道呢……）

几句话的时间里，伊里斯心中已经有了一套大致方案。

（民以食为天……如果是日常饮食中日积月累，将人一步步改造成半灵体化的形态……或者干脆直接在明面上卖给冒险者保命的药剂……）

“……冒险者公会里，好像有个卧底的女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