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年代，红发是不吉的象征，碧眼是恶魔的眼睛。谦卑是最美好的道德，张扬代表着叛逆，普罗大众对这种敌视的对象有个概括性的称呼——“女巫”。

冒险者与女巫的全面战争，以签署和平协定作为结束。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与能够施展魔法的女巫打成了平手，将女巫彻底与人类世界隔绝开来；在任何人眼中，这都是冒险者一方的全面胜利。

而战败者会遭到怎样悲惨的对待，不言而喻。

“哈……哈……哈…………”

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队伍从教堂门口延伸出来，两侧站着手持武器的守卫。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魔法资质测试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盛会，所有达到15岁的少年怀揣梦想，祈祷自己能从这里一飞冲天。

差点没赶上。

年少的蒂那披着一头凌乱的卷发，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周围的人纷纷向她投来疑惑和鄙夷的目光，大约没人会希望她出现在这里。

“哈…………”

蒂那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走到队尾排队。旁边的守卫上前检查她的身份证明，原先排在队尾的几个少年转过头来看了两眼，不约而同地朝前面走了两步，和她拉开距离。

“那个女巫还真敢来啊……”

“……她肯定是迫不及待了吧，要去追随恶魔的脚步，躲到森林里传播灾难和诅咒去了。真是的，这种恶魔的种子为什么不禁止她参加啊？”

“哎，哎，你看那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人……那么心虚，是不是选择成为女巫了啊？”

“不是吧！在这么神圣的教堂里选择背离正道……她们会遭到报应的。”

身份核查完毕，蒂那沉默着排在队尾等待。后面几乎没有人来了，她来的很晚，差一点，如果她没能从窗户溜出来，没能在小巷里避开流浪汉的打劫，如果不是信念支撑着她持续奔跑了这么远的距离，她就要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真可笑……从前一直以猎巫为名站在道德高地，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却害怕了——怕我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女巫。）

蒂那的心脏跳得很快，比起一路奔跑的汗水，手心冒的冷汗更加厉害。

（我一定能通过测试的。）

蒂那踮起脚尖，越过人群眺望教堂内的神像。

（然后，我不会成为女巫那样任人欺凌、东躲西藏的存在。我会成为修女，一步步走向神的身边。）

力量和地位。

在那个年代，圣堂里的圣职者就是这两样东西的代名词。

（弱者会习惯性地挥刀向更弱的人，多么丑陋的缠斗啊。这一定是神明对这些弱者的惩罚。）

队伍向前移动，有人欢喜有人愁。前面的人一个个离开了，最后轮到蒂那，她沐浴在奇迹般的光里，跟随教堂里的修士念诵诗句：

“肉体是我在此世的投影，灵魂啊，前往高维世界。”

一切不堪的往事，都会成为通往辉煌的阶梯；一切安排，皆有利于我。

“死亡、融合、重新诞生，以‘克里斯蒂那’之名重获新生。”

蒂那身上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瞬间洒满整个教堂大厅；周围的人纷纷挡住眼睛、避开视线，只有蒂那完全不受影响。

“——我选择成为修女。”

测试结果已经太过明显。蒂那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有底气，掷地有声。

“啊……这个，您只需将手放在书上，在心中默念即可，不需要当众公布……”

原本没有耐心，只想着快点结束工作的修士忽然变得毕恭毕敬，蒂那环视四周，那些高傲的守卫也纷纷低下头颅。

（对神明的敬畏之心……）

从那天起，蒂那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往后提起那段回忆，蒂那却并不认为那是她人生的转折点——通过测试，成为修女，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任何意外。

毕竟，如果不是为了书写她未来的故事，这个资质测试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辛苦了海蒂，这批药水我先给她们发过去，顺便告诉她们最近订单太多忙不过来……啊！吓我一跳……卡尔前辈亲自过来收货呀？”

“是啊，主要是昆恩让我来看看你们。海蒂呢？”

卡尔越过伊里斯的肩膀，试图找寻海蒂的身影。伊里斯侧身把卡尔请进屋：

“她可是为了你们的订单，没日没夜的在地下的实验室里炼药呢。”

“啊？全是你学妹一个人在做，那你呢？”

“我这不是刚打算给你们发货吗……这边的几箱是前辈你的订单，签收一下吧？”

“不用，拆开再密封回去也挺麻烦的，我直接拿回去吧。怎么还有这么多？”

卡尔惊讶地看着伊里斯脚下的十来个木箱，其中只有三箱是自己的订单，那其余这些……

“……你们的魔药店已经开起来了吗？铺面在哪？我居然不知道！”

“当然还没开张，否则前辈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您可是盘踞一方势力的黑老大。”

“黑老大？这名字听着还挺帅……那你们准备开张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啊，或者你们换个地址吧，之前选的那家店铺离昆恩的工坊有点远，我可能照顾不过来。”

“现在学院的情况怎么样了？基本恢复正常了吗？”

“嗯……大家都挺安分的，没什么人闹事，应该算是正常了吧？”

“……那是因为有卡尔前辈你这个昔日战神坐镇，谁敢来您的地盘上搞事呀。我说的是……比如说那些空出来的工坊和暂停营业的店铺什么的，对了，还有餐厅！那些设施都恢复营业了吗？”

“别的地方我不清楚，昆恩工坊隔壁的那几个工坊合并到一起了，有些工坊的工坊主趁乱逃跑了嘛。那些店铺不能说是正式营业，现在这个时候金币越来越不值钱，资源都是直接互换的。应该算是……怎么说呢，互相帮衬，一起合作着过日子吧？”

“合作？怎么合作？”

伊里斯脑中浮现出一群女巫围坐在一起吃饭上课炼药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