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

“苏戏，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希望你先告诉我。”

慈眉善目的老人眯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立于窗前。

他俯瞰着脚下这片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校园，而后摇了摇头，他回望背后那个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的，仿若上天降下的礼物一般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渴望。

“苏戏，你认为，所谓的传承是何物？”

——

啪嗒，啪嗒。

雨滴起初只是三三两两，闲闲散散的下着，然而不知是何人触怒了这片天空，墨色的雨水瞬间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

顾瞻打开早就准备好的黑伞，叹了口气，将一旁傻站着的苏恩拉到自己身边。

她将伞交给苏恩，示意让他举着。

苏恩照做。

“苏恩。”

顾瞻轻启贝齿，声音冷清沙哑，但在这片雨声中，却有种别样的破碎感。

苏恩看了眼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并没有回复她，因为他知道少女的话还未说完。

“我的口水，是什么味道的。”

顾瞻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被阴云笼罩的天空，两眼无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还不待苏恩做出什么反应，顾瞻又笑了笑。

“开玩笑的，你看，人们在说些很沉重的话题的时候，不是总喜欢先说些轻松的事情来铺垫吗，难道我理解有误？”

她看了眼苏恩，露出俏皮的微笑。

——

苏恩撑着这把黑伞，感觉这把黑伞真黑。

——

“我要跟你建立同盟关系，所以事情还是早些都告诉你比较好。”

顾瞻慢慢走着，可能是感觉有些冷，她往苏恩的身边靠了靠。

“关于我的身世，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某个女孩向某个家族发起反叛的理由。”

“有一个女孩，她十岁的时候，因为天赋远超常人想象，在那个时候，炎国世家的视野里还没有出现苏戏这个名字，所以，这个叫做顾瞻的女孩，就是炎国所有世家眼中的最强血脉继承者。”

“所有人都希望可以跟她联姻，让她生下属于自己家族的血脉。这个所有人之中，不限年龄，不限家族，若非伦理道德，就连她的父亲也....”

——

顾瞻眼神微冷，她摇了摇头。

——

“总之，女孩那个时候还很懵懂，她还对外界的一切尚且抱有些许善意，直到....嗯，直到她的家族开了一个会。”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女孩只有一个，不可能满足这么多世家的需要，既然如此，那就再生几个不就好了？”

——

苏恩撑着黑伞的手微微颤抖。

仅仅是想象，他就已经要被这种绝望的局面压倒在地。

而身旁这位少女，是当事人。

——

“哈哈...再生几个，那么，跟谁生呢？女孩还太小，就连初潮都没来，还无法被他们利用，等两年吧，在等两年就好。既然如此，那就先用生下女孩的妈妈不就好了。”

“让她多生几个，总会有一个与女孩天赋相仿的孩子出现的，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女人只是生育的工具罢了。”

“然后，女孩的妈妈作为替代品，被族老们下达了，可以被这个家族的高层随意使用的决定。”

“当晚，女孩的妈妈就...不，没什么。”

“而女孩的父亲作为族长，他并未反抗族老的决定，甚至转头就跟女孩的妈妈离婚，并且又娶了一个新的女人。”

“女孩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女孩已经记不清妈妈当时的表情了。”

“是在笑吗？还是在哭呢？这都不重要了。”

“毕竟，她第二天就自杀了。”

“好在，好在女孩有一个爱她的小姨，小姨很厉害，小姨带她脱离了这个吃人的家族。”

“可女孩还是恨，为什么你不早些出现？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让我跟妈妈一起死掉才好。”

“虽然女孩恨透了这世间万物，可是还是要活下去，小姨告诉她，要死，也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再死。”

“是啊，她说得对，女孩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

顾瞻抬起头来，透过黑色的伞沿，遥望校长室的方向。

眼神古井无波。

——

苏恩沉默着听着顾瞻讲述的故事，握住伞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

校长室

苏戏并未预想到面前这个肥胖的，慈眉善目的老人会毫无预兆问这种问题。

她皱了皱眉。

“传承？以炎国的历史来看，所谓传承，肯定是以人为本，人才是传承的根基所在。我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何意义。”

苏戏后退一步，左手背到背后，不着痕迹的将手机握在手里。

肥胖老人对她笑了笑。

“人，没错，就是人，不愧是你，苏戏，你总能回答出正确的答案。”

——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

“苏戏，你可知道你今天来找我，犯下了三个错误？”

老人走到苏戏面前，发现自己比少女还矮些，也不逞强，他抬起头来对着苏戏露出一口白牙。

“其一，你对世家还是不够了解，你太过于自大。你确实很聪明，你确实天赋异禀，然而，一个人的力量，是打不过一群人的，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这个世界并没有异能者，我们实际上都是平凡范畴内的人类罢了。”

“其二，你并未了解事情的全貌就来找我对质，哪怕聪明如你，也不可能仅凭我故意漏给你的线索得知事情背后的真相，我很清楚，你会来找我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你发现了，我还有隐藏起来的事情。可惜，这也在我们的计算之内。苏戏，确实有个人想考验你的弟弟，然而，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我们真正想要的并非你的弟弟，而是你啊。”

“其三，在前两条的前提下，你还有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你太弱了，苏戏。哦哦，别误会，我并非指你本身的能力。我说的是，你的体质，你的力量，你的武力。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

苏戏退后一步，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让老弟来帮忙就好了。

“你想干什么。”

苏戏一直放在背后的手将手机上的紧急呼救播出，表面仍维持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的，你肯定知道的，苏戏，别装傻了，还有，不必白费功夫。”

老人越过苏戏，走到她的背后，将她一直藏着的手机夺到自己手里。

“哈哈，哈哈哈。在你给你弟弟发出那条让他先回家的消息之后，我就将这间屋子的信号屏蔽了。”

“说来也可笑，没想到最终是我们顾家先得手了。”

“所有世家都在算计你，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等你毕业之后，公平竞争，因为你就是这么特殊，你值得他们尊重。”

“可那与我们顾家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背靠着炎家，我们有无视规则的能力。哈哈，哈哈哈。”

“没事的，别怕，苏戏。接下来，你会失踪十个月左右，别怕，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肥胖老人笑了笑，擦了擦汗。

他伸出手去，意图抓住苏戏的手臂。

——

雨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