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袁天志其实是被迫的，但心里也并没有太多的坚持。

他明白，如果他真的强硬抗拒，恐怕这一双腿都会被硬生生的压断，因为苏善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强了，强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当年之事，是末将之错，末将在这里给督主赔罪了！”

恍惚了一瞬，袁天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手，然后脑袋谦卑恭敬的磕在了地上。

苏善沉默着，没有说话，仔细的看了袁天志一会儿，而后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小玉儿，微微的点了点头。

哗啦啦！

小玉儿临时充当了指挥官的角色，对着远处挥动了令旗。

轰隆！

一道低沉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呼啸而过，一批身披着银色铠甲，手中握着冲锋长矛的重甲骑兵呼啸而来，那威势如同江河奔涌，海浪滔天，震的这大地都微微颤抖，袁天志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迟疑的抬起了脑袋。

“这是咱家打造的重甲骑兵，自己看看，冲击力比你辽东军如何？”

苏善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袁天志这眉头皱的更加疑惑，而紧接着，便是看到一众重甲骑兵从校武场上掠过，然后，涌入了似乎在就排列好的一堆木桩之中。

咔！

足足有百十根的木桩，几乎是瞬间的功夫，便是被这些木桩给硬生生的折断，然后铁蹄踏裂而过，将他们甚至都践踏成了木屑，粉碎一地。

袁天志这时也发现，这些战马的铁蹄上，竟然都护着一种奇怪的护腿，包覆了小半个马腿，可以伸缩，看起来很轻便，但踩踏下去，却又坚韧而且威力十足。

他眼睛里闪过了浓浓震惊。

这或许便是他们曾经听说过的，新式的骑兵装备之一，或许还有战马身上的那些锃亮铠甲。

“轻甲骑兵，看好了。”

苏善再度说道。

轰隆！

又是一队骑兵掠过，这次的骑兵，装备样式和重甲骑兵不太相同，而且这速度，快到了让袁天志有些不敢相信的地步。

他们就好像完全没有佩戴任何甲胄，轻便无比，一个来回之间，竟然已经围绕着这校武场奔腾过了一圈，他是久经战阵之人，对骑兵战事了解颇多。

这速度，比他辽东军的追击骑兵快了有三成左右。

“火枪队，弓弩队。”

没等袁天志回过神儿来，苏善继续开口。

哗啦啦！

哗啦啦！

同样是两队骑兵蜂拥而过，前排的骑兵手中都是火枪，这样式和袁天志见过的火枪完全不同，正在他疑惑时，一队火枪骑兵纷纷开枪。

砰！砰！砰！

那远处的枪靶纷纷炸裂，然后又歪歪扭扭的倒了下去，袁天志估计着这个距离，那脸庞上的震惊之色更浓。

甚至成了一种震骇。

如此精准的火枪骑兵，而且还有这么远距离的杀伤力，他没有亲眼看见的话，根本就想象不到。

咻！咻！咻！

随后，又是弓弩骑兵掠过，百十名弓弩骑兵，竟然一瞬间射出了足足有四五倍之多的弩箭，一瞬间，铺天盖地，又一批稻草扎成的桩子，被纷纷射穿。

有些稻草桩子甚至直接就被连着好几只弓弩射中，然后炸裂了开来，足见这弩箭的威力。

“那里，还有新式的火炮。”

“新式的兵器，咱家还可以让你看看，新式的铠甲有多么兼顾，刀枪有多么锋利！”

“有没有兴趣？”

苏善挥手，示意那一众骑兵纷纷退下，然后低头看向了有些目瞪口呆的袁天志，笑着问道。

“不必了！”

袁天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脑袋又是低垂了下来，那脸庞上也是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落寞之色。

这时候，他才是真的明白了关陇军为何能以那么小的损失，将匈奴精锐歼灭，那是碾压般的胜利，无可置疑。

同时他也明白了，有这样一支关陇军的苏善，有着多么强大的震慑力。

他能够执掌大魏朝，靠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武力，个人的心思，还有这一支几乎能够横扫任何存在的关陇军，和卫戍军！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他袁天志，真的是自愧不如，甚至，连那份反抗的心思都再也生不出来了。

这便是真正的差距。

同时，他这时候也想到了刚入长安城时的场景，那般繁华富庶，那般琳琅满目，那般盛世之象，这也是苏善的底气吧？

而恍惚了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钱富粮足，兵强马壮，这大魏朝在苏善的手中，或许是最好的出路？

“袁天志，咱家问你一句，想不想你辽东军，也有这样的装备，这样的底气？想不想，你下一次面对辽东女真，高句丽半岛的时候，也能有关陇军那样，气势如虹，所向披靡的战绩？杀他个大厦倾覆？”

袁天志心中恍惚的时候，苏善的声音再度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袁天志这身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那头也再度抬了起来，他盯着苏善，有些不敢置信的意味。

也有些疑惑。

“咱家的雄心，你或许应该已经猜到。”

苏善挥手，淡淡的劲气在袁天志面前的地面上闪烁激荡了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大魏朝的轮廓地图便是已经出现，随后，西北方面，缓缓扩大，将整个西北草原给囊括了进去，苏善停下来，指着这多出来的区域，道，

“这里，是咱家想要的大魏朝西北马场，以后，也是大魏朝西北之墙，咱家已经想好了名字，为安西都护府！”

“这里……”

苏善的手掌翻动，劲气就是在辽东上面的区域划出了一大片，包括了女真，高句丽等等，诸多小国，然后道，

“镇北都护府。”

听到这里，袁天志这身子微微一颤，那目光里也是涌动起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炙热。

“安西都护府，咱家必然要交给胡令玉，只是现在，这来日的辽东都护府，咱家还没有人选。”

“偌大的辽东，几十万兵马，三十几年，全都在你袁家的掌控之中，从你父亲开始，又到你袁天志，咱家明白，想要把你们袁家的标志彻底抹除，很难！”

“咱家想……”

苏善的话音到此为止，然后又是扭过头，看向了袁天志，不再出声。

这时候，袁天志也是好像明白了什么，他颤抖着，整个身子都好像紧绷了起来，而那面庞上也是生出了浓浓的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咱家想听一个答复！”

苏善微微的转过了身，背对着袁天志，等待着。

“呼……”

袁天志等待着，迟疑着，纠结了不久之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挺直了腰板，他摘掉了头上的盔甲，然后又解开了腰间的佩剑，然后面色格外凝重的跪在了苏善的脚下，他连着磕了三个头，沉声道，

“督主，袁天志愿俯首，愿以辽东军为镇北而行！”

“你做好决定了？”

苏善的身子依旧是背对着他，而那面庞上的神色也是依旧平静，他笑了笑，低声道，

“袁天志，你要想清楚，咱家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不可能相信你片面之词，若是答应了咱家，日后便不能有任何的心思。”

“咱家的丽景楼，盯着整个天下，日后也能入你辽东，遍布四周，若是让咱家发现的话，那咱家给你辽东军的，就只有一个结果！”

“三十万，一个不留！”

“你不要以为咱家做不到，或者，咱家会顾忌大魏朝内部的安稳，而有所顾忌。”

“咱家有把握，能摆平一切。”

“所以，咱家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做好决定了吗？”

“呼……”

袁天志明白了苏善的意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沉声道，

“末将决定了！”

“开疆扩土，征战八方，让女真高句丽辽东诸国俯首，是所有为将之人的愿想，也是我袁家祖辈的愿想，袁天志自认为没有这个本事！”

“督主却有！”

“袁天志是聪明人，知道该何去何从。”

“袁天志可以保证，欢迎丽景楼入辽东，看着末将，若发现末将有任何逆反之心，末将愿亲手将人头奉上！”

“好！咱家信你！”

苏善微微的笑了笑，也没有回头看袁天志，然后直接朝着那校武场之外缓缓走去。

袁天志再起身，苏善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校武场之上。

“袁将军，可以起来了！”

小玉儿的身影出现在了袁天志的对面，纤瘦倩丽的身影立在那里，同样是给人一种凌厉非凡的感觉，她盯着袁天志，笑着道，

“督主交代，你可以回辽东去了。”

“另外，督主有命，关陇军马踏西北草原之事，不日之内便会开始，而匈奴战事平稳，便会着手辽东，女真，高句丽诸国！”

“这期间大概有半年左右，这半年，会陆续有新式的铠甲和兵器运送到你辽东，你做好接收的准备，另外，让你辽东军也好好训练训练！”

“西北草原之战，关陇军可是给你做好了表率，你辽东若是耽误了时间，那就很没面子了！”

“也辱没了你袁家世代将门的威名，是不是？”

“末将遵命！”

袁天志将一番命令牢记于心，微微拱手，低头，谦卑发自于心。

……

苏宅！

国宴已经结束，黄昏之时，整个长安城都弥漫在一种安宁与祥和之中，浓郁的火烧云在苍穹之间缓缓的燃烧着，蔓延着，给人一种苍凉壮阔之感。

苏善斜靠在那苏宅的客厅之中，手里端着茶水，轻轻的抿着，那脸庞上充满着淡淡的宁静，视线之处，碧绿的茶叶则是随着水在翻滚，震荡。

“督主，胡令玉来了！”

一片安静之中，小玉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紧接着，胡令玉的身影也是被带入了这客厅之内，三年未见，老将军如今已经是两鬓斑白，面容有些苍老，不过那一双眸子却依旧是凌厉无双，闪烁着精芒。

“末将见过督主！”

胡令玉往前一步，恭敬的跪在了苏善面前，不过，他双膝还未落地的时候，这苏善已经是轻轻挥手，无形的劲气从空气之中掠过，将胡令玉的身子给托了起来，

“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些虚礼了！”

“请坐！”

“多谢督主！”

胡令玉拱了拱手，便是坐在了一旁，随后小玉儿又是给他奉上了一杯茶水，胡令玉抿了一口，笑着看向苏善，道，

“督主唤末将过来，是不是要商量西北战事？”

“胡将军，你我之间，无须那么多拐弯抹角之事，咱家只想明明白白的问一句，如今的关陇军，想要彻底覆灭了匈奴精锐，需要多久？”

苏善将茶杯放在了一旁，视线带着认真看向了胡令玉，问道。

“匈奴草原，辽阔无际，骑兵精锐有近三十万，王庭金帐处有守卫十万，剩余二十万便是散落在部落四周，若是他们敢正面与我关陇军一战，灭了他们，只需一月！”

“但若他们不肯正面一战，那便时间长一些，三月有余！”

“但这只是对匈奴军伍而言，匈奴草原虽然是游牧民族，但其实和我中原差不多，也有江湖，还有超脱于江湖之上的长生天存在！”

“摩部落便是其中之首！”

“这些……”

胡令玉的声音到此，被苏善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打断，

“匈奴武人，摩部落，你不需要管，关陇军战场厮杀是强项，但对付这些人，却还需要东厂和六扇门来做！”

“所以，你只需要灭了匈奴所有的骑兵精锐便可！”

“也就是说，最多三月，最少一月了？”

“是！”

胡令玉微微拱手，道，

“若是能有计让匈奴各部落骑兵聚集在一起，这才是最好，最省事之途……”

“此事日后再议！”

苏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起身，来到了胡令玉面前，拱了拱手，道，

“胡将军，辛苦一番，明日便启程回关陇吧，咱家大概三五日之内，便可将东厂六扇门尽数整顿完毕，届时，咱家便前往关陇，与你汇合！”

“咱们联手，在它西北草原上，好生杀一场！”

“哈哈，好！”

胡令玉听闻苏善之言，那脸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有些凝重而凛然，他大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同样是拱手，道，

“末将等着督主！”

“末将愿辅佐督主，将这西北三千里草原，变成我大魏朝马场！”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