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飞叼着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两人，再转头看母亲，她竟然又在玩手上的戒指了。

那是一颗很宽很厚的黄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一个大大的粉色宝石。

“你们要的这些，家里都没有，我出去给你们买两瓶饮料去！”

王国尴尬的站了一会，打算出去小卖部买两瓶饮料充一下门面。

“不用了，饮料里都是添加剂和色素，对身体不好，来杯白开水吧！”

王淑玲在他走出去几步之后，才开口说道。

王国急忙走了回来，找出来两个吃过罐头留下来的瓶子当做的杯子，给两人倒上了白开水。

说实话余飞家里也有这样的杯子，父亲一眼就是用这种杯子喝茶，放在以前，家里来了客人，也是用这个招待。

“抽烟不？”

余飞看了一眼王国，再看看自己扔在桌上的中华烟，淡淡的问道。

“不抽！”

王国抿抿嘴说道，其实他抽烟，只是抽的是几块钱的烟而已，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余飞散烟，更加不好意思抽余飞的烟，这点自尊心和骨气他还有。

“小妹，你来的时候也不打个电话，我准备准备也好，这位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就是咱家的外甥吧？”

王国的媳妇，余飞的便宜舅母，名叫吴艳艳，变脸可是她的绝活，仿佛和王淑玲很熟悉很亲密的样子，上前笑着说道。

“我都被赶出家门了，是家里的不孝女了，当年你们也说了和我断绝关系，这认亲的事情，就算了吧！”

王淑玲就算是很能装，这个时候也装不下去了，冷笑着对吴艳艳说道。

“小妹这话说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怎么说血缘关系也断不了，咱们终究还是一家人，以前是嫂嫂不对，嫂嫂给你赔不是了！”

吴艳艳的脸皮果然够厚，立马用血缘关系道德绑架，竟然还拉着脸开始道歉了，这是看到王淑玲发达了，死活打算抱这个大腿了。

“哦，嫂嫂还有这觉悟了。”

王淑玲一脸戏虐的看着吴艳艳，明知道这个女人再演，但是却没有立马拆穿。

“嫂嫂那时候也年轻不懂事，这些年嫂嫂也非常的后悔，多少次想要来找你，可是觉得对不起你，没有脸见你，今天我就豁出去了，把这心里话讲出来了！”

吴艳艳果然是能屈能伸，立马开始编造苦事，演苦情戏，一般人恐怕还真的扛不住。

“那你呢？你觉得愧疚过吗？”

王淑玲抬起头看着王国，一脸好奇的问道，这个当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偏心的母亲，被恶毒的嫂嫂欺负的亲哥哥。

“我…我，我也错了！”

王国结巴了几下，也终于认错了，其实不是认错，坏人都是到自己坏，自己做的事不对，但是做坏人可以获得好处，所以这话说了也白说。

“你看，这话一说开，不就还是一家人嘛！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以后要常来往！”

吴艳艳立马盖棺定论，一副我们认了错，以前的错误就当没发生，以后咱们是一家人，我的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了的模样。

余飞不禁冷笑，要是道歉管用，要法律和子弹干什么？要是犯了错道个歉就没事了，那自己出去看谁不爽，一刀捅死，然后他的家人

道歉，他的家人难道还应该对着自己笑？夸自己是个懂事的人？

“她呢？”

王淑玲没有接吴艳艳的话茬，而是直接对王国问道，谁都知道她在问谁。

王淑玲的心结打不开，也不可能打开，也不应该打开，所以并没有喊出那个小时候喊了千万遍的称呼，而是用一个她来代替。

“在东边的房里！”

王国小声说道。

“我去看看！”

王淑玲沉默了几秒，站起来说道。

余飞立马跟在了母亲的身后，王国和吴艳艳似乎有些紧张，也跟在两人的身后。

所谓的东边的房，就是他们进门的时候，看到吴艳艳走出来的那个小柴房，很破旧，窗户上的玻璃都没有了，用破报纸糊在上面。

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和酸味，明显是从房间里面飘出来的味道。

房子里十分昏暗，王淑玲跨进门一步，伸手在墙上一模，就拉开了灯，是很古老的那种拉动的开关，房间的中间，一个白炽灯泡的黄光亮起。

余飞跟着母亲走进门的时候，他顿时冷笑了起来，这还真的是个柴房，里面对着杂物，杂物的下面还有老鼠屎，到处都是灰尘。

在房间的中间，两个长凳几块木板，就搭建起来了一个床，上面铺着肮脏不堪的破褥子，满是破洞和黑色的污渍。

这大冬天的房子里任何的取暖措施也没有，里面冷的仿佛冰窖一般。

在那个简易的床上，躺着一个头发全白凌乱不堪，脸部的五官都已经下陷了的老人。

老人的身上盖着一个很薄的被子，冻的蜷缩成了一团。

在王淑玲走进来的时候，老人本来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之后，连眨都不眨了，死死的盯着王淑玲。

“她虽然可恶，但是对你们却不薄，所有的好都给了你们，为了讨好你们，把亲生女儿都能卖掉赶出家门，你们就这样对她？”

王淑玲没有再往里面走，而是转身看着王国和吴艳艳问道。

这灵魂拷问，让王国和吴艳艳的脑袋差点低的塞进了裤裆里，王淑玲的话，直击两个人已经黑掉的良心。

“哼！”

王淑玲知道这两人连接口都找不到，冷哼一声大步走了进去，站在了简易床的边上。

“淑玲，饿！”

没想到老人家对着王淑玲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喊饿。

余飞不禁猛然想到，自己进门的时候，看到吴艳艳手里拿着的破碗，里面装着的发霉变质的食物，就算是那样的东西，老人似乎都吃不到。

“你们两个，真的是人渣中的极品！”

余飞转头冷笑着对王国和吴艳艳说道。

说实话无论床上躺着的是个什么人，这两人的做法，都实在是可恶至极，更别提那是他们的母亲，那个将最好的一切给了他们的母亲。

余飞的杀气，让王国和吴艳艳吓的头都不敢抬，浑身颤抖了起来。

王淑玲看到床上瘦的皮包骨头的老人，眼泪不禁就流出来了，就算是这个老人曾经狼心狗肺，将她都没当人，可是这个人生下来了她，和她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你等一下，我出去给你找吃的！”

王淑玲点点头，说完之后向外面走去。

“小妹你陪妈说说话，我这就去做饭！”

吴艳艳急忙开口说道。

“滚开！”

王淑玲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眼中杀气毕露，但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王国，这个母亲从小偏爱的儿子。

王国和吴艳艳急忙给王淑玲让开路，此刻王淑玲看起来太可怕了，那双眼睛仿佛两把枪口，可以随时置人于死地。

王淑玲大步离开了院子，应该是出去买吃的去了。

余飞站在原地，不禁感慨万千，这或许就是因果报应，床上的老人将的日子培养的无能又无用，还一个劲的惯他，最后又讨好儿媳，将自己的身份降低。

殊不知教育儿女，这根本就是最错误的方法，教出来的儿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恩，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孝道。

殊不知人与人之间相处，尊敬和平等的重要，最终儿媳骑上了头，她老了之后，如今的处境不如一只狗。

但是人性的恶，却在这一家人之间，展现的淋漓尽致，人心可以坏到什么程度，在这个家里可以找到答案。

余飞不同情这样的老人，她自己种下的因果，现在已经实现。

当年母亲在这个家里，遭受痛苦丝毫不比她差，她也没有怜悯过母亲，反而在榨干母亲的最后一丝价值之后，将母亲扫地出门。

余飞猜测，或许王国没有想到自己和母亲来的这么快，他们或许还打算伪装这一切。或许他们就是不想要这个老人了，想试试当年那个心软又懦弱的妹妹，会不会原谅这个老家伙，看到这个老家伙这么惨，将老家伙接走。

但是自己和母亲的出场，又让他们觉得之前的计划不对，应该讨好自己和母亲，重新建立关系，可惜他们明明坏事做尽，却想遇到最好的结果。

老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余飞，似乎在猜测余飞的身份，眼中满是哀求。

余飞偏过头看向了另一边，没有感情，血缘关系根本不起作用，这和自己真的没多大关系，自己只是陪母亲来了结心愿而已。

“外甥，这里有点冷，要你先去堂屋坐坐，舅母和你舅舅，这就将你姥姥搬到屋里去住。”

吴艳艳开口打破了沉默，陪着笑对余飞说道，希望借此可以让余飞对他们的印象好一点。

“不用了，我觉得这里挺好，我还年轻，阅历太少，这里的冷，是人心凉薄的冷，是世态炎凉的冷，我正好早早感悟一番，免得自己以后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余飞摇摇头，看着两个人，语气缓慢的说到，这两个人真的刷新了的世界观。

王国和吴艳艳顿时尴尬的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了，要是一般人敢说这话，吴艳艳还可以撒泼，将余飞赶出去，但是一看余飞的身份，她就不敢了，这就是势利眼的聪明之处，她知道自己那点手段，对余飞根本不管用。

这个时候王淑玲从外面提着几个包装盒走进来了，她的脸色十分冰寒，走进来之后扫了一眼王国和吴艳艳，走过去蹲在床边，什么话都不说，开始给老人喂刚刚买回来的混沌吃。

余飞很怀疑，老人可能没啥病，就是冷和饿导致她的身体状况急速恶化，然后成了现在的模样。

老人大口的吃着王淑玲买回来的混沌，吃着吃着眼角就开始流泪了，也不知道流的是什么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