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 方绵绵过得倒也充实。

高中同学林歌和大昌要结婚了，婚礼定在五一长假，证婚人还特意请了高中班主任, 所以婚礼又像是一场老同学聚会。林歌家住得离方绵绵挺近, 周六就亲自跑了一次送来了请柬。两人许久未见, 在附近的咖啡馆坐了坐。

林歌和大昌这对高中情侣, 漫漫长路, 总算走到了结婚这一步。当方绵绵恭喜她时，她娇羞地笑笑，却也说,

“哪算什么爱情长跑啊，我们期间分手过两次, 各自相亲都没遇到合适的。各自的爸妈又都开始催婚了, 所以约定再试一次看看。这一次倒还算顺利, 糊里糊涂地，就走到结婚这一步了。”

方绵绵怔了下,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林歌就笑笑，“老同学们很多都知道，我瞒你也没意思啊。真把自己比作天作一对金童玉女，我反而不好意思。你呢，最近怎么样, 有结婚对象了吗？”

“缘分还没到呢。”方绵绵就低头浅笑, 不禁想到此时此刻的周毅和张悦宁, 是不是正坐在旺旺茶餐厅里, 相谈甚欢呢？

………………

星期一的早晨, 方绵绵在食堂遇到了张悦宁。张悦宁正在喝粥，朝她礼貌地扬眉笑了。方绵绵也点头示意——其实很想凑过去, 借机和她聊聊。眼见着张悦宁身边恰好有个空位，方绵绵取了粥和咸菜，正鼓着勇气想坐过去，岂料刘老师一屁股捷足先登，拉着张悦宁叽里呱啦地聊起了学校的琐事。

也罢也罢，她和张悦宁平日里就不算相熟，此刻贸贸然坐过去，怕是也问不出口。教导主任刘老师估计会知道些许，之后找机会问问她，不就行了？

于是隔天中午，阳光普照，天气有些热了。方绵绵特意叫了几杯外卖奶茶，在办公室分了后，随即拿起一杯就去了刘老师那儿。

“刘老师，今天热，给你叫了奶茶。”方绵绵笑嘻嘻道。

“哎呦，谢谢。今天的确热。”刘老师从成堆的材料里抬起头，谢道。

“所以我叫了少冰的，三分糖。”

“谢啦谢啦。多少钱？”

“别客气。”方绵绵摆摆手，趁着刘老师高高兴兴吸奶茶的劲儿，东拉西扯了几句，这才小心翼翼地切入正题，

“对了，我昨天听领导们提起，那比赛的名次出来了？”

“是啊，昨天公布的，不出所料，张悦宁这一组只得了个参与奖。”刘老师遗憾道，“不过没关系，我看她情绪也稳定了，校长也不怪她，说下次比赛还让她上。”

“那就好。那天比赛结束，她回学校时，情绪很差啊。”

“是啊，不过她自我调节得很好，很快就走出情绪了。那天她说，刚比赛完自己情绪崩溃，忍不住还怪到了周警官头上。事后很快就察觉不对了，对周警官赔礼道歉，还请他吃了顿饭。所以我觉得呢，张悦宁还是个挺好的姑娘，有情商，有潜力。”

“哦？她请周警官去吃饭了？”方绵绵立刻抓住话头。

“对，就上周六去的。”刘老师不疑有他，只当闲聊，“起初听说周警官还不肯呢，张悦宁就推说是校长让她务必表达下谢意的，人家生怕驳了校长的面子，这才答应的。”

原来是这样啊。方绵绵眨眨眼。

“想来周警官应该不会怪张老师的吧，他那人，看着很实在的。”方绵绵又道。

“我也觉得周警官这人不错，”刘老师接口道，“昨天我还问了张悦宁，问她周六那顿饭吃得怎么样？不出所料，周警官哪好意思让女孩儿请客啊，末了为了买单的事儿争个不停，最后还是周警官付了款。”

“是吗。”

“张悦宁肯定不好意思啊，说改天要补请一顿。”

“是吗……”

“不过应该也没下次了，周警官那天受了点轻伤，估计得休息好一阵儿了。”

“什么？”方绵绵情不自禁地尖叫了一声，硬生生吓到了刘老师。她这才吞吞口水，稳定情绪后再问，“周警官受伤了？”

“就那天吃过饭后，周警官送张悦宁去地铁站，路过一家烧烤摊时瞧见一伙儿醉汉正在打架。当时已经有人报警了，出警正在处理的是派出所的一个小年轻。但那伙人喝得太醉了，并不怎么把小警察放在眼里，还骂骂咧咧出言挑衅。

周警官那天虽然休假，但也让张悦宁离远些，自己跑过去帮忙……哎，那群醉汉看在警服的面子上，好歹还给小警察三分客气，但突然冒出个没穿警服的，哪怕周警官一再亮明身份，他们也不管不顾地又撒起酒疯啦。其中一个操起啤酒瓶子就要砸人，周警官上前一拦，酒瓶子砸在他肩膀上，出血了。

见了血，一群人才清醒过来。

周警官让张悦宁先走，自己跟着同事，把醉汉们带回局里，听说后来还去了医院缝针。恐怕得休息几天了。”

“这样啊……”方绵绵愣愣的。

“对啊。学校明天中午的午会课，本来还想请周警官来学校，给文明礼仪活动的获奖小朋友颁奖的，也不知他能不能来了。”

…………

从刘老师办公室出来，方绵绵就心乱如麻。她人还没回办公室呢，站在走廊里就急忙忙掏出手机给周毅发了微信，

“我听说，你受伤了？还去医院缝针了？”

周毅隔了会儿，回复道，“的确。前几天遇到同事在执法，不太顺利，我就上去帮忙。结果受了点小伤。只缝了两针而已，没关系。”

方绵绵看着手机，隐隐叹气，甚至觉得眼眶微微有些热。她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尚还处在朋友阶段的两个人，对话到此为止，似乎是最合适的分寸了。

“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吧！”方绵绵回复。

“派出所放了我几天假，但我已经好了，所以今天已经回来上班了。”隔了一会又补充道，“真的只是小伤而已。有任务，我先去了。”

“好，你忙吧。”方绵绵回复完，幽幽地叹出一口长气。

………………

于是乎，方绵绵的心头好像生长出一条绵长的线来，时紧时松地缠绕着，让她怎么总觉得七上八下的。下午上课时，她忍不住把手机搁在讲台上，一下课就看一眼——没有他的微信。下班路上，到家吃晚饭时，甚至临睡前，她始终牵肠挂肚，但周毅始终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样了。

他说自己只是小伤，也不知是不是在敷衍自己呢？

直到第二天午休时，方绵绵坐在教室里正在埋头批作业。班长打开了电脑和投影屏幕——今天中午有文明礼仪活动的颁奖仪式，在多媒体教室举行，全校都可以通过校内转播收看。

而当方绵绵听见校长那句‘下面，我们请周警官为获奖小朋友颁发奖状’时，手里的红笔蓦地就停下了。她猛然转头望向投影屏，于是在屏幕看见了他——像素不高，不能把眉目一一看清，但显然他的蓝色制服之下，左边的肩膀比右边要高出一点点。那下面应该是贴着块纱布吧！

她想起郑彬曾经说过的：基层民警，还真是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啊。

工资不见得高，又总是遇到麻烦。

方绵绵想到他前阵子是额头盖创可贴，现在又换上了肩膀，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又觉得眼眶酸酸的。

颁奖仪式结束了，午会课也快结束了。

方绵绵看见屏幕中的周毅走下颁奖台，推门走出了多媒体教室。她连忙也把手头的作业本发下去了，心急火燎地等待着午会课结束的铃声，然后踩着下课铃冲出了教室。她站在走廊里，朝楼梯上下望了望，又跑到窗户边瞧了瞧，果然瞧见结束任务的周毅在操场上，正要往校门外走去！

情急之下，她探出半个身子，往楼下喊道，“周警官……周警官！”

她叫的声音大了些，班级里，有几个孩子好奇地探头看她。但方绵绵显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她看见操场上的周毅停住了脚步，顺着叫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周毅对她笑了笑，方绵绵拔腿就往楼下跑去。

她跑下楼。直到站在周毅面前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喊住他做什么。

“方老师叫我有事儿？”周毅看着她。

方绵绵的脸于是红了，指了指他隆起的肩膀，“……嗯，这下面是纱布？”

“是啊，形象不太好。不过明天就能拆了，我也正嫌麻烦呢。”周毅笑了笑。

“哦……”方绵绵点点头，随即就不知要说什么了。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方绵绵的脸色越来越红。她略带尴尬地只好牵牵嘴角，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很难得在学校看见你，就想……想关心下你的伤势。那，我回教室了。”

她不由在心头叹气，但正当她要转身之际，周毅却叫住了她，“其实，我找方老师有事儿。”

“嗯？”方绵绵愕然。

“上次问你这个周日有没有空，你一直也没有给我明确答复。”周毅说着，似是也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哎呦，我是肩膀受了点轻伤，不影响举筷子吃饭的。上周六，你们校长委屈张老师请我去旺旺茶餐厅吃过一顿饭，味道的确不错，我也记住了几道那儿的特色菜。所以……”

周毅询问似地望向她，方绵绵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有空……我是说，礼拜天我有空。”

“好呀！那我们就礼拜天的中午见，十二点，在茶餐厅？”

“好！”

“那我回派出所了。”

“我回办公室了。”

“拜拜。”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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