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大悲:佞臣横着走
作者:小鹿丢丢 | 分类:言情 | 字数:21.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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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最新修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把无忧山围得跟蒸笼似的,他们想蒸的包子就是斜插在悬崖壁上的那棵歪脖子树上挂着的我。
我和他们僵持了半日,眼看就要被人从树杈上取下来了,本着坚决不能坐以待毙的原则,我一扯身上的滚得透湿的道姑袍子,气沉丹田,一声厉吼:“滚!”
吼完之后,歪脖子树还坚强地颤了好几颤,人群随着“咔嚓”声好一顿惊恐,呼啦一阵后退,只为首的那名禁卫统领上前了一小步,恭敬地垂着头,手里托着一只足有我脑袋两个那么大的釉色瓷瓮。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讽笑道:“哟,现如今鹤顶红都是拿大瓮装的了?皇上果然是大手笔啊,害怕贫尼死不透么?”
那人悠悠地抬了头: “琼乐郡主明鉴。”
我抱着树脖子的手一抖,好意提醒道:“少年,你是新来的么?你不知道贫尼已经出家好些天了么?”
此少年颇有些清高孤傲的味道,他并不理会我,越发高举着瓷瓶,扬声道:“ 末将不知。末将只知道,今日来此,是为了迎接琼乐郡主入主中宫的。皇上说了,郡主要是怕住在椒房殿念及故人,未央宫72殿可任意择选,郡主要是喜欢讲经论道,除了吉服意外,寻日可任着道服。郡主要是还执意剃头,那么后宫众妃也就只能陪着郡主烧戒疤了。反正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假发的。还请郡主念及陛下一片诚心,岁末将回宫,切莫再胡闹了。”
陛下他竟然如此纵容我!
我突然就有些不想寻死了,抱着树杈往上爬了爬,随口道:“旁人怎的我不管,我爹和我娘呢?”
少年终于有了些恻隐之心,迎面又将瓷瓮给拖高了上来,字正腔圆道:“在这里。”
我身子又一怵,跟被雷劈了似的,差一点就没勾住那歪脖子。
禁卫军也里嗷呜响起了一阵唏嘘,少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当言论,立马补充道:“皇上说了,郡主要是不回去,那就把正在游街的傅大人一家都请到瓮里面住。”
他顿了一下又道:“陛下还说了,君无戏言。”
我白楞地看着少年举着的手,由衷的想,陛下真是选了一口好瓮啊!
正章元年 ,关于大胤朝即将册立的最后一个皇后的传闻已经炒得漫天飞扬。
此女名唤傅瑶,年方十六,是先皇后的幺妹琼乐郡主,父亲傅邝官拜右相,是大胤百年难遇的佞臣贼子,连皇上都对他言听计从。
兄长傅恒却赤城的很,是为国捐躯的忠烈大将军。
可即便是满门荣宠,也抵不过她小小年纪,便无法无天的威名来得震慑人心。
这位郡主招猫逗鸟的劣迹已经不足一提,迎娶新后的銮驾到达傅府门口的时候,已被麻翻了几日的替嫁婢女猛然惊醒,泪流满面喊的是:“不好啦!琼乐郡主出家啦!”
出嫁的郡主出家了,向来淡定的皇上变了脸色,犹疑再三,肉痛地把心肝儿一样的傅右相提到了游街大笼里关了起来。
而那倒霉的郡主就是我,被随后赶来拿人的禁卫军给逼到了那颗歪脖子树上。
天都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死,更不想当那短命鬼的倒霉皇后。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回了宫。因为一番思量后,我觉得只有忘八才呆在瓮里,而我高贵的傅家是绝对不与忘八同流的。
最重要的是,那老皇帝开出的条件,又实在很不错。
那时候天还很蓝水也够清是非恩怨也还不甚分明,我二八年华却已选作国母,作为大胤朝最尊贵的女主人,外有佞臣老爹作威作福,内有皇储儿子承欢膝下,我觉得我似乎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了,可没过几天,我的贴身侍婢却来告诉我,我必要为我驾崩的夫君哭上一哭。
我身子一怵,丧钟却已经敲了起来,再一转头,地上已经爬满了哭丧的。
瞧瞧这效率,嗷呜嗷呜的,个个都是皇家典范啊!
哭得最厉害的是那老昏君跟前儿唯一算得上忠厚的蒋德禄,看着我的眼神儿充满了同情。
“娘娘是天命所归的后宫正统,凡是都要娘娘拿着主意呢!”
拿主意么?可我着实为难,咱们都还没过蜜月期呢,他就在小妃子的床上挂了,我还没为自己的处境哭上一哭呢,怎么现在又要为他的丧礼拿主意了?
我的乳娘暗自踹了我一脚,我一个趔趄,扑通跪伏在了地上,疼得嗷呜喊了一声。
“皇后娘娘,节哀啊!”
于是她们在毓庆殿里放声哭了开来,一直哭到晌午,我才面前能吃上口饭。
吃饱喝足,我决定去看看那倒霉催的昏君。阿沫却说,光看还不顶用,必是要哭一哭的。
她们里外三层给我裹着繁复考究的丧服,我时不时瞥两眼,考究,真考究!可我觉得除了颜色,和喜服实在没什么区别。
大概先帝大限将至,我命中注定就是要给他服丧的,而不是冲喜的。我长叹一口气,终于找到了一些悲戚的感觉。
阿沫端着我的胳膊跨进宣室殿,密密麻麻的人堆子里,除去一堆傻哭一堆点纸一堆闲聊一堆心怀叵测的,放眼望去,最轰轰轰烈烈的,莫过于围着大行皇帝的棺椁瞎嚎的一群娘娘们。
阿沫环视一周,指了指整个身子霸着灵柩哭得最动情的一个,一挑眉,轻哼一声道:喏,就是她。
望着那水蛇一般儿的细腰,我略一颔首:果然有几分姿色。
满眼的的素白和号丧声儿晃得我晕乎晕乎的,礼部的谥号刚下来,明亮亮的一个“荒”,美其名曰“好乐怠政”,却让大胤举国都有一种送了瘟神扬眉吐气的感觉。
可,今儿哭的人竟也这么多么!
一个昏君倒下了,千万个昏君站起来!他们到底在伤心什么呢?
我微微一诧异,握着阿沫的手边便有些重了,圈着她捏了一圈儿,只听她瓮声瓮气,底气十足喊了一声:“哎哟,疼!”
她这一叫,我心里却怵了,凭白多了这么些人,我紧张得两腿竟然有些发软,被阿沫略一松手便要瘫下。
正当我要给去了的皇帝行个迟到的大礼的时候,肩头上突然搭上一只宽厚的手掌,一声温柔厚重却寒意泠泠的男声顺着他掌上残留的温热渡进了我心里。
“皇后娘娘,小心些。”
这声儿便是我听烂了嚼碎了也不能忘记的,我此刻心下一沉,一阵寒一阵烫,抬眼望着那孤傲清攫的背影,当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阿沫却全副戒备起来,像是捋顺了毛的鬣狗,全身血脉喷张,如临大敌一般护在我身前,咬牙道:“慕大人,承蒙好意!”
那人却不恼,抽回手,继续冷冷道:“先帝刚去,皇后娘娘理应保重些,做臣子的,万不敢居功。”
一会儿工夫在先帝灵前被唤了两次“皇后娘娘”,这种□□裸的守寡暗示,让我鼻子一酸,立马有了伤心的感觉,嘤嘤小哭了起来。
我哭得略囧,慕容恪啊,皇陵有了主儿,你也舍得回来了么!
他烟青色的袍子扫过我笨重的丧服,竟是毫不停顿地越过我而去。去了一会儿,复又擦过我的袍子出了门,全程当我不存在。
我一边哭一边想,一个死了男人的皇后,马上就是太后了,被全天下喊娘的人,被他“敬重”一下,也算不上错,该啊。
“皇后娘娘……”阿沫皱着脸在一旁小声儿喊我。
我抹了一把眼,直了眼睛戳她: “你喊我什么?!”
我一二八少女,冲喜似的嫁给那个死老头儿,房还没洞呢,皇后才当了半天,他就嗝屁了,太后的徽号却都已近下来了!阿沫你个熊崽子,你也起哄么?
“主子。”阿沫咽了一口口水,终是柔声下来,扫了一眼棺椁旁哭得不成体统的一堆小妃子对我频频示意:“主子如今是皇后了,可得带个好头!”
我抛了她一个大白眼儿,狠狠抹干了眼泪,心里想,带头哭么,他要是活得褪了皮,我才真要哭瞎呢。
“他回来做什么,这次又是个什么职位?”
“是文贵妃给叫他回来的,贵妃说皇长子德行甚佳却无心储位,便封了个‘顺亲王’,带着皇长孙和王妃去给先帝守陵了。贵妃又说咱们六王爷年纪太轻,没有个贴心的人辅佐,到底是自家兄弟,所以千呼万唤给请了回来……”
啧啧,我不由得佩服起来,慕家不愧是世代忠良啊,典型的“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啊。
文贵妃自己不争做正宫,两个儿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也不做储君,立了有出了名的奸臣傅家血统的六王爷也就算了,还把一个偏房里的侄子煞费苦心地弄出来辅政。
可是,她是什么法子,逼得原本是名正言顺嫡长子的皇长子,“甘心”看祖坟去了?
我扬起手,作势要打她:“叫你废话多!我就问你,这回给他封了个什么官儿做?”
阿沫踌躇了半日,方才挤出几个字:“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三公之列,掌百官奏事,负责起草诏命文书。客气地说是皇帝的眼线,负责牵制丞相和太尉,不客气地说,依照眼前小皇帝无权无实的境况,他简直成了名义上的皇帝么!
慕家那个老女人真是看不出来的狼子野心啊!
我抬腿便要走路,我才不哭,我要回去接着晕倒去,不养好精力,往后怎么护着我姐姐留下那个倒霉儿子!
许是我方才实在伤心地有了些模样了,惊扰了众人,就在我转身要跨出宣室殿门口时,我的存在感终于爆破了。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儿,灵堂里的哀嚎一下子就卡住了,大伙儿齐刷刷把眼光扔向了我,然后分了批次似的裹着一股子沙哑声儿刷刷跪下朝我行大礼。
进宫前,我爹嘱咐我说,做皇帝的女人,尤其是做人大老婆的,得好好端着架子,在奴才面前端着树威,在小老婆面前就更要端着立信。至于前朝的……这辈子没什么碰面机会,碰着了也是缘分……端着!
我悻悻扫了一圈儿,这皇后当得仓促,也没来得及办立后大典,这么多人跪着还是头一遭享受。罢了,就当是提前行使一下太后的福利。
我爹是个奸臣,大胤谁的话都没有奸臣管用,偏我爹还不是一般的品级的奸诈,撺掇的全是遗臭万年的勾当,傅家的名儿简直臭得烂了。
我反正生来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方才经过御花园还有小宫女笑话我是奸臣家送来的小寡妇来着。
扫了一圈儿后发现,这里全是些奴才和小老婆,夹着一群各部选来凑成治丧委员会的小官儿小吏,很符合我爹给我定下的“端着”的定位。
暗暗拿了主意,端着,就不叫他们起来。
我装模作样地嗅着鼻子假哭出声来,搓着眼皮儿装听不见,估摸着小寡妇伤心了,他们也应着景儿跪着陪我抽搭。
可是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拍,就在我觉得倍儿长面子的时候,我那便宜儿子来了。
我那便宜儿子来了不打紧,反正比他老子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一拨溜还跟着他们萧家皇姓儿,他们萧家的皇姓儿来了也不打紧,权利七七八八被架空到只剩下姓氏这个渣。
再跟着的却是方才提了我一把的慕容恪,他姑姑——文贵妃。
我心尖儿上一颤抖,这下真是不太好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可是新来的啊!
我那便宜儿子——萧煜,首先朝我挤了个眼,脆生生请了个安道:“母后安康!”
便宜儿子论资排辈儿还是我亲外甥,他那没福气的老娘,先皇后,便是我亲姐姐。
这小子今天看上去心情大好,大概和他老子的情义实在一般。亏他还虚长了我好几岁,敢腆着老脸喊我娘,我便赊了傅家祖宗的老脸受下了。
我朝他半干不尬地扯了扯嘴角,拿眼角抽筋儿似的戳了戳后头一堆。他立马了然,道了个“平身”,那群人爬起来明显哭得比原先更卖力了。
老贵妃拧了眉头,一副在别处就哭过的模样,仔细打量一番我这个即将从皇后秒变太后的女人,然后回头却嘱咐小皇帝道:“皇上,你好歹去哭一哭你父皇,皇后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么?”
这话说得,我怎么听着味儿不太对!文贵妃一把年纪,比我娘的年纪都大,堪称德高望重。
在奸臣当道,佞臣辈出的大胤,世代忠良的慕家就跟稀有动物一样金贵,别说是我,就是驾鹤西去的那个,对她也是敬重得很。
但是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慕家的忠良若不是到了头,老皇帝需要扯出我们傅家来牵制么?
她不太情愿地朝我行了个常礼,因着年长的缘故,我赶忙对她略一福身。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直到扫到我兔子一样红彤彤的眼睛时,心下才稍微安了那么一安,颜色稍微顺了一顺。
萧煜被赶过去哭了两嗓子,其他皇室宗亲也跟着过去意思了一下。
五皇子萧可和六皇子萧瑨皆是文贵妃所出,却不知怎么教育的,那叫一个刁钻坏坯子。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个什么“尤物”和一声嗤笑,随后脸上被瞧得有些热。
这两个兔崽子!不,是狗崽子,忘八崽子!
我心里盘算着早晚要他们好看,文贵妃却早就挨着我哭开了,叫我不好意思继续走神。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大臣,都是一副不哭的死去活来不罢休的模样儿。
我心下纳罕,我那个奸邪到令人发指的爹却没有来。
却不知这回的人事变动,他捞着便宜了没有呢?
宫里哭哭啼啼恐怕还要持续一些日子,一想到晚上还有阴森森的守灵,我心下便开始发毛,灵机一动,记起了小时候常对我娘做的把戏——两眼一直,又装作是背过气去。
“皇后娘娘!”
文贵妃身旁的宫女首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冲上来便要晃我。
阿沫却大喝一声:“别动!”
我家阿沫总是机智在很关键的时候,我瞬间也很是感动,越发配合着憋气起来。
被我一闹,宣室殿就更乱了,文贵妃没想到我一个新娘娘竟有这样的觉悟,从昨儿开始已经悲痛地背过去两次了!于是哭先帝变成了哭我,她领了头,一堆人爬了上来哭我,哭得我阴森森毛骨悚然的。
“贵妃娘娘,我家娘娘许是伤心过了,略歇一歇就好了。”阿沫柔声安慰并且循循善诱:“宣室殿旁似乎有片竹馆?潇湘斋?来人,送我们皇后娘娘去潇湘斋!”
又是一阵七手八脚,我很欢喜,阿沫用她的智慧帮我脱离了苦海。可是我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头。
潇湘斋?咦,好一个假正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