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城一程
作者:言幸 | 分类:其他 | 字数:1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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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方法
“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一场旅行,由生至死。曾有人说出生时,我们在哭,周围的人在笑。死去时,我们在笑,而周围的人在哭。没有人可以告诉你死去的旅程到达何方,是悲是喜。那是一场注定孤独的旅行,我想踏上旅程的人必定希望走的无所牵挂吧。他们只是希望,被这个曾经哭泣着到达的世界温柔的对待过吧。留声机的旋律徐徐道来,舒缓而自由。这一刻似乎,死亡也显得生机盎然。”
那是阿言第一次看到入殓。
可能也是那一次的经历,让他对这个职业放下了原有的偏见,或者说是放下了不安的心。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老杜,发现他的眼中只有坚毅和尊重。手法冷静而准确,像是变魔术似的在大家面前为往生者更衣、修容。
送别故人的灵堂,是感情充沛的,也是静谧的,这样所有举动都如此美丽。
最后一步,是入殓师将自己的双手握住往生者双手,往复用力,让其双手逐渐呈祈祷姿势放在胸前,完成这庄严的仪式。
阿言亲历过身边人的死亡, 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死亡时的模样,又能“享用”怎样的棺材,虽然烧起来都一样,躺在里面也一样。
有些讽刺,人一辈子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由他人决定的。
…
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泛着泥水。
赶到一家灵堂外,两个人。
“你有什么牵挂的人吗?”老杜问。
“算,有吧。怎么突然这么问?”阿言说道。
“哈哈,没有,就是随口问问。”老杜接着说,“这次,你来入殓。”
“好,我知道了。”
“…”
不同以往的是,灵堂内聚集的人,几乎不怎么抬头看向往生的人,有的低头呢喃,有的紧握拳头。像是父亲角色的一个人,则是尽力表现出无所谓的神情。这让阿言很不解,毕竟这是见逝者最后一面的机会了,难道不应该是和解吗?
身旁摆着的是金属装饰,雕刻花纹的棺。
这是阿言第一次入殓,虽不如老杜那般井井有条,但他也有仔细掖好每一处衣角,整理有褶皱的衣领,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份不普通的工作,有必要屏住严峻的心态完成。
在修容时,阿言停下了。
“介意我为逝者画上女生的妆容吗?”侧身征求了老杜的意见后,对家属问道。
回应是沉默的,只依稀听到抽泣的声音。
…
“谢谢您。”孩子父亲跑出来,向二人道谢。
“您客气了,我们应该的。逝者已矣,节哀。”老杜说道。
“小雄以前是个很开朗的孩子,自从被查出患癌后,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因为情绪不稳定的关系,学校建议他暂时休学。就这样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不出来,我们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小雄父亲接着说道,“那天,他出来的时候稳定了很多,只是脸上化了妆,头发也长了不少,我一时间无法接受。复学后,他总是和人打架,因为有嘲笑他的人,说着不三不四怪胎之类的话。直到他病发离开前,我都没有再理过他,也没有好好看过他的脸,”
一位父亲的自述,才解释了刚刚入殓,擦拭身体时的状况。
“今天,再次看到他的笑容,我突然想起来,他是我的孩子啊,即使打扮成女孩子,果然还是我的孩子啊…”讲到这里,小雄父亲已泣不成声。
…
入冬了,但这天的阳光比这个月任何一天都更耀眼。
一大早,老杜便接到电话,我同他去一处老式的居民区。
警方还在跟周围住的人了解情况,看到我们到了后,迎了上来简单说了情况。
“已经3天了,是一对夫妇,他们的子女打不通电话,赶到才发现…”警员简明扼要地说道,“好像是自S…”
正如警方所说,我们一进屋,还能闻到仍未散去的煤炭味。
突然阿言‘噗通’一声,瘫软地跪在地上。
“怎么会…”阿言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老杜问道。
“社,社长…”
老杜把手轻抚在阿言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工作吧。”
…
微风,麦城,浅滩。
“警方跟我说,老伴年纪大了病疾缠身,每天都很痛苦,已经到了吃药也无法缓解的地步了。老头赶走了子女,锁了门窗,喂老伴吃了安眠药,点了煤炭两人一起,笑着去了。”老杜找到先一步来到这里的阿言解释道。
“这样啊…”阿言说道,“社长,原来这就是您的第二场旅行…”
“我的妻子,7年前去世了。夫妻总有一天会因为死亡而分别,被留下的人是很痛苦的…”老杜说道,“我把她弄的漂漂亮亮的,送走了她。她是我的第一个客人,自那之后我就开始做这份工作。”
“你说的社长,一定是对你很珍重的人,不过事已经发生,我们还是要好好生活下去。”老杜劝阿言道。
“他一定是笑着走的。”阿言说道。
“你,经过这里是偶然吗?是,命运吧。”
“送走一个又一个人后,独自离开…”阿言站在他最熟悉的江边浅滩,江风抚过远山,脚下的堤岸,淌过他虔诚的双手。
那一瞬,在脑海中浮现的,是逝者安详的面容,是生者红着的双眼,是敬畏,唯愿每个生命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