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好奇我今天来是想做什么的吗？”薇薇安又恢复了那份从容的姿态，好整以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维罗妮卡。

为了限制维罗妮卡，门罗常年给她服用特制的魔药，保证她活着的同时四肢无力，只能躺卧，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薇薇安自觉没有任何威胁。

维罗妮卡抬了抬眼：“来杀我的。”

薇薇安没有掩饰身上的恶意，维罗妮卡也只能感慨一句门罗那个恶心的玩意儿又毁了一个孩子。

没有收到预料中的反应，薇薇安再次感到一阵难堪。

为什么这么平静呢？

不应该恐惧、尖叫、哭着向她求饶吗？不应该对她道歉企图获得她的原谅吗？

林奈、爱芙妮雅、维罗妮卡……为什么她针对的所有人，哪怕被她踩进尘埃里，永远都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如果他们不痛哭流涕、不情绪崩溃，那她是什么？

难道她做错了吗？

不，她不会错。

薇薇安在心里反复说服自己。

她放弃一切、背叛昔日好友，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薇薇安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她上前一步，微微弯腰，金色的发丝垂落在维罗妮卡的面庞：“夫人不如猜猜看，你真正的女儿，在哪里？”

维罗妮卡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但她很清楚，薇薇安既然这么说，那她的女儿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维罗妮卡回望薇薇安，不肯露出一丝别的情绪。

但薇薇安显然不会放过她，她起身，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踱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击，一字一句饱含着恶意：“说真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猜不到你的女儿会是银发绿眸，是继承了父亲的长相吗？”

银发绿眸啊……维罗妮卡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柔和，除了出生时的匆匆一瞥和不久前那朵带着熟悉气息的玫瑰，她其实并未见过她的女儿的真实相貌。

“说起来，夫人没见过她的眼睛吧？”薇薇安站在床的不远处，手中的折扇合起来，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掌心，“那可真是漂亮，我敢打赌，就是进贡给帝国的最美的绿宝石都无法比拟。”

这种话一般出现在贵族茶话会上，是贵族女孩之间的互相吹捧，维罗妮卡听多了这类话，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薇薇安死死盯着维罗妮卡的脸，不愿意放过一丝表情的变化：“夫人还记得前几天父亲送给您的项链吗？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告诉过您，那上面镶嵌的绿宝石是我亲自为您找来的。”

“轰——”维罗妮卡只感觉脑子像是炸开了，嗡嗡作响，她颤抖着抬起无力的胳膊，哆哆嗦嗦地要摘下脖子上那条被门罗强迫戴上的项链。

只是她的手没有什么力气，好不容易摘下了项链，手就无力地脱垂，项链滑落在地，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薇薇安抬手打出一道攻击，不偏不倚打在项链上，项链上镶嵌的绿宝石应声破碎——那不是普通的绿宝石，内里已经被掏空，塞入了其他东西，只留一个外壳。

现在外壳碎了，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呀，这样您就可以看见了。”薇薇安满意地看着终于有崩溃迹象的维罗妮卡，抖开折扇半遮脸，发出几声娇笑，“这可是我亲手从她的眼中挖出来的，就为了让您在临死前看一眼心心念念的女儿。”

啪。

折扇再次合上，寂静的房间里只余维罗妮卡急促的呼吸声。

“现在见到了，你也该走了。”薇薇安的掌心凝聚起灰色的雾气，她很清楚门罗对维罗妮卡诡异的占有欲，只是单纯的杀死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有让维罗妮卡沾染上混沌，门罗才会为了前途放弃她。

林奈赶走了，再杀死维罗妮卡，她是不是就可以得到父爱了呢？

混沌的力量在她的掌心一点一点凝聚成实体，眼看着她就可以把能量打出去，她忽然感觉体内与混沌的联系中断了。

嗯？

力量骤然被抽走，薇薇安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她下意识想质问，但耳边随即响起的声音先她一步：“西大陆那边冒出了个天才火系法师，以一己之力逼退了寒潮。”

听到“天才”两个字，薇薇安心里咯噔一下。

那道声音依然听不出什么感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现在她和坎伯兰西支那位被你赶回去的人一起来中央大陆了。”

下一秒，薇薇安骤感到一阵寒意攀上她的后背，曾经为她所用的混沌脱离了她的掌控，一点一点地缠绕在她的脖子上。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薇薇安？”那道声音没了从前的温柔，只余一片冰冷，“你当初，真的杀了林奈吗？”

……

边境审查点，负责审查的士兵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支支吾吾半天不敢有所表示。

“有什么问题吗？”赛琳娜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胸前别着坎伯兰西支的家族徽章，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负责的士兵，明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已经让士兵感到一阵隐隐的压力。

士兵尴尬地行了一礼，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声：“坎伯兰小姐，按帝国律令，进出卡维亚帝国需接受审查，若有通缉的逃犯……”

赛琳娜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逃犯？”

“这次来的，除了我家族的随从，就是我和我身边这位逼退寒潮的超阶法师，你想说谁是逃犯？”赛琳娜双手抱臂，挑了挑眉。

士兵的目光畏畏缩缩地看向了站在赛琳娜身边一语不发的银发少女，注意到士兵的目光，少女抬起头，露出那双绿色的眼眸。

士兵感觉自己有些头痛，出入境审查本应该是个肥差，谁知道今天碰见这破事儿。

正当他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对面的银发少女扬了扬手中的通缉令：“是因为这个吗？”

士兵心下一惊，她是什么时候把他刚刚拿的通缉令拿去的？

那是帝国风头正盛的、千年第一位心灵系法师，坎伯兰公爵的独女薇薇安发布的通缉令，通缉一个“偷窃宝财物的银发绿眼的逃奴”。

帝国内没有以银发绿眼为象征的贵族，所以银发绿眼这一特征应该是非常罕见的，所以薇薇安小姐特意给他们打了招呼，凡是银发绿眼的人一律扣下，是误会她负责。

但怎么偏偏这个刚刚逼退西大陆寒潮的超阶法师也是银发绿眼？

士兵支支吾吾，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但对面的那位超阶法师却意外的好说话，她只是笑了笑，下一刻她手中的通缉令就化为灰烬。

“没关系。”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风吹拂过雨后刚出土的新芽。

“你可以直接告诉薇薇安小姐，西大陆来了一位银发绿眼的魔法师，符合她的条件。”林奈走到士兵面前，将什么东西递了过去，士兵下意识接过，讷讷点头。

“她可以，亲自来确认，我是不是她要找的逃奴。”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扬长而去，只留士兵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低下头，看见手上拿着的是一张被烧得只剩下一角的通缉令。

那一角残破不堪，边沿还飞着漆黑的余烬。

只留下一个词。

“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