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死了。

我可能要走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武二。

武二赤手空拳，跟那胖头陀打显然不占上风。

他嘴里喊着“父亲”，喊着“金莲”，不时地朝院子那边张望，满脸焦急的表情。

胖头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把两把戒刀舞得呼呼直响。

那个被铁链缠着的小二见武二忙着迎敌，战战兢兢地从墙角站起来，想要溜走，被武二看见了。

我看见了武二的眼睛。

他的眼睛闪着光，冷酷的光，血红的光。

他在胖头陀面前虚晃一招，就朝那小二冲了过去，然后抓住他脖子上的铁链，使劲一勒。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咔嚓”一声响，那店小二眼珠子一翻，脖子就歪到了一边。

紧接着，武二抽下了他脖子上那根粗重的铁链。

他把铁链一挥，空中便传来呼呼的响声。

铁链像一条灵活的鞭子在空中飞舞，和胖头陀的戒刀时不时地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如电光火石般，院子里飞溅起了火花。

我原本以为那戒刀经过这么砍，应该早就残缺了，可看上去它还好好的。

确实是两把好刀。

只是使刀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那人遇上武二，也算是走到头了。

此时，我看见有了铁链做武器的武二明显占了上风。

他牙帮紧咬，杀红了眼。

胖头陀渐渐力不从心，武二却愈战愈勇。

武二将铁链往空中一舞，那链子像条灵活的蛇，朝胖头陀飞窜而去。

胖头陀举刀防御不及时，那条铁蛇已经缠住了他的脖子。

胖头陀挥刀正要砍，武二左手牵着链子，腾空而起，一脚踹在了胖头陀脑袋上。

那胖头陀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戒刀在空中划出了两条高高的弧线，落在了地上。

武二仍旧抓住链子不放，他跟过去，把链子在他脖子上又缠绕了一圈，然后在他背后死死勒住。

胖头陀眼珠爆裂，嘴巴圆张，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我看见武二手上的青筋暴起，那根粗壮的铁链，已经没进胖头陀的脖颈里，看不见了。

“金莲！父亲！”武二丢开那尸体，朝我刚才倒地的地方奔去。

他声音中带着凄凉，带着绝望。

“武二哥，我在这里啊！”我大声应着，可是他压根就没有回头。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见他一手扶着老伯，一手仿佛抱着那个我看不见的我。

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武二哥，我在这里啊！你别难过！”

我轻轻地把他的手放在我脸上对他说。

“金莲！父亲！都怪我，都怪我来晚了啊！”武二说着，泪如雨下。

“不怪你，我不怪你，想必父亲也不会怪你的……”

我伸手为他擦拭眼泪，那泪却穿过我的手，滴到了地上。

“武二哥……我要走了……”我难过地说，“我很高兴，还能看见你，能跟你说说话，好好道个别，可是，你却听不见了。武二哥，你别难过，我没死，我只是回去了……我回去以后，会想念你的，一定一定会非常想念你……

可是武二哥，你该何去何从呢？

你一个人去崖州，没了我和老伯，该多孤单，多难受啊！

没有爱人陪伴的天涯，就真的是荒凉的天涯了……”

说到这里，我也泣不成声。

武二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轻轻放下了老伯，我的手也从他的手里滑落。

他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向了武大。

此时的武大已经吓得走不动路了，我看见他的裤裆也湿了一大片。

他强撑着，爬到了戒刀边，握住了刀柄。

“你……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

他举不起那戒刀，只好颤声问道。

“是你杀了父亲！是你杀了金莲！”

“不……弟弟，不是我，都是那胖头陀一个人干的！”

“哼，休要骗我！那店小二已经跟我说清楚了，那胖头陀都听你的，你让他打晕了小丁和小钱，又用钱收买了店小二，让他作证骗了金莲，你还想狡辩！”

武二说完，捡起了另一把戒刀。

“弟弟，你不要胡来，我是你哥哥，我是你亲哥哥呀！”

“亲哥哥？父亲是你亲父亲，金莲待你更是不薄，你都能下得了手，如今说什么亲哥哥，你不觉得荒唐吗？”

“不！他不是你亲哥哥！”我大声喊着，可是武二听不见。

“不，他不是你亲哥哥！”一个粗壮有力的声音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我看见，孙二娘缓步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