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未央半支着身子，看着走到一半却是却步不止的男人，嘴边荡开一抹如莲绽放的笑意。其实心中是大失所望的吧，认为她是个脏了身子的人，所以男人才止步不前。

看见她那抹清丽无尘的笑容，宋志轩心头一揪，她这笑是什么意思，饱含着失望，怨恨，以及不谅解……

宋志轩眉头紧拧，喉咙嘶哑，本能喊出她的名字：“央儿……”

痛苦吗？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痛苦！

顾来仪出现在门口，望着屋子凝视的两人，袖子中的双手早已握成拳。

凤未央嘴角淌下蜿蜒血迹，不免低头擦拭，突然感觉身体气脉通畅，没再有那种淤堵，不过很快迎来一股虚脱感，人再度昏了过去。

宋志轩赶忙唤人，“太医，太医快进来！！！”

钱忠明料理完宋玄那边，正好赶了过来，听见宋志轩在里头传召太医，便身先士卒进来。不过，他并没先关注床上昏迷的凤未央，而是来到床边后，十分注意脚下地毯上的残药。

“这药是……”钱忠明犯嘀咕地道。

钱友天并却道：“大人还有闲心思关注别的，人要紧些啊！”说着，已先一步搭在凤未央的手腕上。

三根手指一搭上去后，秦太医整个背脊都僵直了，愣愣地侧目看向身边的钱忠明，大气不敢出。

“怎、怎么了……”钱忠明见他如此惊恐的反应，迫于身后皇帝的高压，也是惶恐地道。

秦友天结结巴巴地道：“钱、钱大人……凤娘娘这、这是……”

钱忠明还以为人没救了，便赶紧一把推开秦友天，自己把手搭上去，片刻之后才又惊又喜地道：“皇、皇上，凤昭仪根本就没有怀孕，没有怀孕啊！”

“钱忠明，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没怀孕！”顾来仪一脸威严不悦地走进来，“当初诊断出凤昭仪有喜脉的是你，此时此刻却狡口称她无喜脉，你在把皇上与本皇后当猴子戏耍吗？”

顾来仪把目光撇向秦友天，“秦太医你来说，凤氏到底有无孩子！”

秦友天朝帝后躬身，身子微微颤抖地道：“回皇上与皇后的话，凤娘娘的脉象虽虚耗浮乱，可、可滑动的喜脉已没有了！”

“没了？”顾来仪双眸紧眯，不甘心的她，便让余下的几位太医轮番上来，给凤未央重新把脉。

可得出的结论一样，凤未央的‘孩子’没了。

宋志轩站在原地不动，心中五味陈杂，目光一刻也没能离开床上的人儿，她昏倒前那一抹笑容，以及那决绝的眼神，生生阻隔住他想靠近的步伐。

他不配了吗？

此刻，他已不是在关注她是否有孕，而是她对他的那颗心，是否已在悄然改变？

顾来仪瞧见宋志轩无所动作，便对身边的人赶紧吩咐道。“去，请一个懂接生的嬷嬷过来！”

“娘娘，请接生的嬷嬷是何用意？”郭宇明在门口外，双目锐利地问。

郭宇明刚才有到长乐宫，所以是随同宋志轩一起前往的紫兰殿，加之是御前近臣，顾来仪不好对他出言不善。

长乐宫那头，其实情况也不好，太后一时病危，纪春华断言瑞祥是庸医，而带去的那几名太医，也都不约而同站在纪春华那头，纷纷斥责瑞祥胡乱用药，不懂医术，损毁太后凤体。

加之瑞祥替凤未央隐瞒身孕一事，纪春华更是志在给他降罪，正准备把人投入天牢时，郭宇明跟踩点一样出现，及时谏言宋志轩先救治太后要紧，旁的事先一边放着再谈。

太后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好在太后及时清醒，对宋志轩耳语了几句，便犹豫再三，才摆驾前往紫兰殿。

纪春华原本就想着跟过来，却被太后身边的方嬷嬷出来留下：“纪昭仪好歹是在替皇后尽心，怎好就这样快离去呢？”

方嬷嬷又接着道：“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她的身子越发的老了，年老时少不得儿孙膝下尽孝，此刻皇帝有事先离开，纪昭仪不妨就先且留下侍疾，改明儿个再换皇后与安淑仪。”

所以，纪春华没能跟过来，宋志轩随后在紫兰殿的怒火，这才没迁怒到她身上，她该庆幸才是！

鉴于郭宇明开口一问，顾来仪双眼冰冷地道：“自是要检查她是否小产！”孩子没了，不就是滑胎了吗？

郭宇明的背脊一时挺直，居然桀骜不驯地迎视顾来仪的目光，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有魔性一样让人移不开双目，心中却意识到那是一种危险的笑意！

顾来仪忘记了发怒，扭过僵直的脖子不去直视，心中一阵恶寒起来，却并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只好再三催促道：“接生嬷嬷可来了？”

“来了来了，皇后。”一个小宫女，正好领来一个将近七旬老宫女。

老宫女一直生活在宫中，当年的魏怀帝还是她接生的，德高望重，此刻正缓缓跪下来行礼，“老奴参见皇上与皇后，不知请老奴过来，可是哪位娘娘要生了吗？”

“床上的人，你好生检查她是否已滑胎。”顾来仪说完，就上来理了理宋志轩的龙袍，柔声地道：“皇上不妨先同臣妾出去候着，只要凤昭仪的事情清楚了，大家倒也安心了不是？”

宋志轩僵直的目光动了动，看向眼前自己的皇后，像看陌生一样看着她，紧抿双唇一言不发，长袖一甩便走了出去。

顾来仪那双替男人整理衣衫的手，僵直在半空中，毫无预警下晶莹热泪滑落，只因心口跟被刀口划过一样，顿感刺痛！

当深爱的男人用陌生的眼神看你时，你永远不懂那种痛与恨，痛不欲生，恨入骨髓！

就犹如凤未央看宋志轩一样，一样陌生的眼神，一样的痛与恨！

她恨他，他反倒是恨起了她！

如此循环，如此不公！

顾来仪把眼泪都逼回去，也把大口的苦往肚子咽，赤红地双目回过来头来，死死盯着床上的人，一个她顾来仪恨之入骨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