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嫁
作者:姜叶 | 分类:穿越 | 字数:16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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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一纸休书实难下
“写休书!”
这一句话,简直就好比九天火直落八荒,直把安德佑房子里的众人全都骇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徐氏连着新账带着老账都被翻了出来,落个重重的惩处自是少不了的,可谁也没想到,安德佑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休妻。
“老爷!妾身知道错了,您怎么打怎么罚都行,便是将妾身活活打死都好,可万万莫要如此啊!”
徐氏听得休书两个字,原本瘫软在那里的徐氏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哭喊着扑到了安德佑的身前,苦苦哀求着。
安德佑一把将其甩开,叫嚷道:
“不休了你……不休了你还留着你祸害我安家么!我……我长房的田庄土地被你侵吞,连悠儿这么个善良孩子你都不放过,那个……那个什么落香刺伤了悠儿,不也是你的主意?钱财土地你也要,我安家骨肉的性命你也要!你……还留你作甚!”
安德佑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犹自不肯轻饶了徐氏。
只是那徐氏一听得这话,却是哭嚷着叫道:
“没有啊老爷,大小姐那边我只是让人去搞事,可真没想有人去要大小姐的性命啊老爷……”
安德佑哪里肯信,只要休妻,这一番纠结之下,却是急坏了旁边看着的安七。
这安七父辈便是跟着安老太爷做事的死契亲随,到了他这一辈又是从小给安德佑做着书童长大的,对这安家却是再忠心不过。
此刻见安德佑夫妇一个是连气带病,一个是连吓带哭,两人是红着眼睛,脸色亦是一种诡异的潮红,显是都已半疯之状,心知如此下去必要出大事的。可是安德佑和徐氏这般光景,又有哪一个敢上去拉劝?一时之间只急得满头冒汗。
便在此时,忽听有人在一边说道:
“你们这帮没眼力价儿的东西,老爷这晕过去刚刚醒来身体无力,怎么还让他在地上凉着,还不赶紧把老爷扶到软椅上去?”
安七抬头一看,只见说这话的人不是大小姐安清悠又是谁来?此刻这位大小姐话里骂着屋里的下人,一双眼睛却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安七!
安七本是精明之人,此刻对安清悠传递过来的意思却是反应了过来,连忙指挥着下人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大小姐都骂了!还不赶紧去扶老爷?”
众人如梦方醒,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安德佑扶到了软椅之上。便这么一动手间,却将安德佑和徐氏各自分了开来。
安清悠又张罗着指挥众人给安德佑喂了些热茶下去,如此再一耽搁,安德佑和徐氏更是没法搭上了话,那事态也没进一步升级,两人各自喘息回气一阵儿,那脸上诡异的红潮却都渐渐退了。
安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知道最坏的局面到底是没有出现。却见安清悠转过身来对他说道:
“家里出了事,这些在老爷书房里伺候的却如此驽钝,便是我这做女儿的也看不下去了,回头定是要好好拾掇一番的。安七叔,麻烦你把这些伺候的下人尽数带了下去,却是一个也不许乱走了。更不许旁人和他们接触,回头老爷身体舒坦些了,再做定夺!”
安七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了大小姐这是要封锁消息。
家里出了这般事,若是传了出去不说是长房,便是整个安家也是难免不成为别人的笑柄。
此刻见闻之人一个也没走散,却是封锁消息的最佳时机。知道这当口的时机稍纵即逝,当下更不迟疑,将书房内外的一干仆人尽数调到了另一干屋子里,派了两个亲信家丁牢牢守住了。
如此一番调遣,局面彻底得到了控制。
安七自知涉事已深,就算想避嫌也避无可避,又担心老爷安德佑再出什么意外,却是孤身一人留在书房之中。
此刻他的心中对安清悠却是大为佩服,这位大小姐虽说没打过几回照面,可是处变不惊,章法不乱,杀伐决断之处便是一般男子也远远不及。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小女子,委实是真够了不起的了。
刚才还纷杂嘈乱的书房,转瞬便安静了下来,只有安德佑、徐氏、安清悠和安七四人在场。
静默良久,忽见安清悠“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安德佑的软榻之前:
“父亲,这休书之事,女儿实在不敢奉笔。还有夫人刚才有一件事说得倒是不差,那落香行刺女儿确是被擒之事狗急跳墙,却并非是夫人事先策划,一处归一处,女儿自是不敢妄言!”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安德佑此时少不得又是要一番大发雷霆,可是安清悠本身便是这一系列与徐氏相关的事件里最大的苦主,又是刚刚救了安德佑一命,骤然说出此话来,却是一时之间让安德佑愣住了。
安德佑这边是发愣,徐氏那边直接就是傻了。
这休妻之事古已有之,虽说是妻子犯了七出之律便可休妻,可是这事情又哪里是那么简单?
好比此次徐氏之事,若是真细究起来便是连犯七出之中的妒忌、窃盗、多言离亲这几条。若是真被休回母族,按大梁国的朝廷律法更要明示乡里,由贞洁烈妇轮番唾骂的。
母族的男子族长更是可以一言而决其生死,所以当时的已嫁女子多有宁肯自尽也不愿被休回母族之事。
而徐氏的情况更甚于此,别看她在安家做夫人时风光无限,母族亲眷中却尽有逢高踩低只认利益之辈,若被休回娘家登时便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大肥肉,到时候际遇之惨,却是比死还不如了。
便在刚才安德佑要写休书之时,徐氏实是真的已动了寻死的念头。
可是让她死也想不到的是,此情此景之下,能出来为她说话的人居然是安清悠!
安德佑还在那里兀自发愣,安清悠的后话早已接上:
“父亲明鉴,夫人这几件事情上确有罪过之处。可是父亲可曾想过,若是您真的休了夫人,旁人又会看我安家长房?子良、子墨那两位弟弟,却又如何自处?咱们这长房,那可就是彻底垮了啊!”
被休妻的女子之惨不用多说,可是对于休妻的男子一方来说,也是同样颇有棘手之处。
你的妻室犯了七出之规要休了妻,可你这做男人的连个老婆都管不好,又哪里是什么光彩的事?
一个家门不靖、治家不严的大帽子那是稳稳扣上,吏部考评之时亦要加上两句“其人无德,才寡能薄,虽治家亦为无方”的评语,在最重正统礼教的大梁朝里,一辈子官场前途基本就算是葬送了!
正因如此,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世界之中,大梁国的官员们反倒是婚姻关系最为稳定的一群人,便是有天大的事情往往也是不肯轻易休妻。
而安德佑要想休妻,其所面临的难处还远远不止于此。
按大梁律法,被休之妻所生的子女地位连庶子庶女尚且不如,更没有继承家业和考取功名的权利。
可偏偏安家长房第三代的两个男丁安子良和安子墨都是徐氏所出,若真是将徐氏休了,安家长房登时便成了相对无后的局面,甚至可以说这长房的香火,从此便是断绝了!
也正是如此,安清悠才有了安德佑若是休妻长房就彻底垮了言语。
安德佑刚才连气带昏,脑子根本就是在一种不清楚的状态,此刻被安清悠一阵挪软椅喂茶水地生生转移了注意力,心神反倒沉落回来了许多。
闻得女儿一阵说辞登时得了提醒,一时间对这休妻之事竟是变得难以决断起来。
被提醒到了的不仅仅是安德佑,还有徐氏。
徐氏本来就没像安德佑那样有着心肺病症,更没像安德佑那样曾经昏倒过去,此刻倒是比安德佑更早回过了气来。
耳听得安清悠此言,却是犹如在溺水之人在绝望之中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的一路跪着膝行到了安德佑的软榻之前,一边磕头一边哀告着道:
“老爷!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的夫妻似海深。妾身虽然罪无可恕,好歹也侍奉了您这么多年。便是您不看这夫妻情分,也求您看在妾身为您诞下过两个儿子份上,那可是您的亲骨肉啊!可是长房男丁香火啊!妾身求您了,就饶了妾身这一遭吧!老爷!我的老爷!”
说着,徐氏便又要哭将起来。可安清悠最讨厌的便是这徐氏动不动就在那里哭天抹泪,当下瞪了她一眼道:
“不许哭!没得惹了父亲心烦!”
这话若在一日之前说,只怕徐氏当时便要摆出夫人发作起来,更要到老爷那里去好好地指摘一番大小姐是如何的不懂规矩不敬尊长。
可是此时此刻安清悠不但是说了,还是当着安德佑的面说了,徐氏却莫名其妙地只是“噎”地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声响,登时便就不哭了。
安德佑本就不是什么有决断的人,此刻牵扯到整个长房的成败生死,更是让他委实难断。兀自在那里沉吟思忖了半天,却是把头转向了安清悠问道:
“悠儿,那照你说,这事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