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野虽然喝了不少，但喝的都是啤酒，她酒量又好，现在只是脑子有一点蒙，并没有醉，胃里也并不是很难受。

陈青岱就不同了。

他的酒量约等于零，一小杯啤酒就上头，但脑子是清醒的，就是身上很难受。

今天他至少喝了得有五六瓶啤酒，还掺了几杯红酒，这会正抱着马桶狂吐不止。

洪小野一边给他拍背、递水，一边训他：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你不要命了啊？”

“大病初愈，本来就得好好养着，不能喝酒，你平时不是挺理智的嘛，今天怎么回事？”

“还有你那些不靠谱的同事，一个个的还都是医生呢，不知道你身体情况啊，还不要命地劝你酒，我看他们就是想坑你！！”

洪小野越说越气，恨不得骂脏字。

陈青岱趁胃里翻涌的空档，低沉着声音喃喃：

“好难受，你能先不凶了么。”

他额前的碎发垂落，盖住大半额头，脸颊因为醉酒而微微泛红，嘴唇紧紧抿着，一双墨色的眼睛带着无尽的委屈，正眼巴巴瞧着她。

真真弱小、可怜又无助。

洪小野：……

这阵仗洪小野哪儿见过啊，根本招架不住，瞬间就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她这人性子倔得很，向来吃软不吃硬，人家越跟她较劲，她越不服气，非要分出个胜负，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但对方若是先软下来，好言相对，她反而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也就不生气了。

现在，她看着陈青岱皱着眉，窝在沙发角落难受得要命的样子，除了心疼，就剩下苦思冥想怎么替陈医生缓解一下痛苦。

醒酒汤也喂给他喝了，可他还是很难受的样子，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脑海中突然划过什么。

现在过了半夜十二点，已经是五月一号了！

陈医生的生日啊。

礼物她真的不知道该送什么，就想着陈医生生日这天晚上，她做一桌子菜，买上一个小蛋糕，把家里简单布置一下，再给陈医生写一张生日贺卡。

虽然简简单单的，但也挺有意义。

可蛋糕和贺卡她本来打算白天再准备，现在手边什么也没有，就只能……

她又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上紧闭着眼睛的那个人，试探着问：

“陈医生，你真的不去睡觉么。”

“嗯，我睡不着。”陈青岱沉声说。

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但不会醉酒，反而每次他喝完酒脑子里都特别清醒，就跟放电影一样，把他过往的人生一幕幕放出来。

“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缓一缓就好。”

“哦，好吧。”

洪小野回了屋。

半晌，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那套JK制服。

想起孙萌给她出的馊主意，她脸快速地红了红，赶紧甩去脑子里的想法。

孙萌居然让她穿着这身，把陈医生给……

卧槽。简直不要太夸张好么。把她杀了她也干不出来。

不过，只是穿上，在陈医生面前展示一下，这种程度，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咳。”

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犹豫着说：

“我这样穿，好看嘛。”

陈青岱徐徐睁开眼。

眼神瞬间愣住，墨色的瞳孔渐渐收缩。

面前的女孩一改往日宽松随意的穿搭，一身制服学生装剪裁合体，干净、板正。

白衬衣显得她肩背纤薄，挺拔向上，颈间的蝴蝶结又恰到好处地为她平添一丝娇俏。

衬衣下摆一丝不苟地掖在裙子里，勾勒出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陈青岱视线缓缓下移，喉头也不自觉跟着微微下沉。

格子花纹的百褶短裙下，是一双笔直细瘦的腿，在暖黄色落地灯光的衬托下，莹润洁白，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女孩抿嘴，羞涩地笑了笑，翘起脚尖，原地转了两圈。

裙摆跟着微微散开。

轻盈、自然，像一只猫，又如同广袤的大草原中央，盛开的一朵小野花。

……

陈青岱右手食指在沙发上一下一下轻扣着。

不由得回想起两人刚认识的那天。

冬至，大雪。

女孩骑着电动车在雪地里穿梭，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衣。

倔强的脸上满是灰尘，眼睛也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光亮。

好像对生活失去了所有希望，活着的也只是一具驱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始终憋着一股劲、不服输的姑娘，眼睛里已经慢慢有了神采。

她会笑会闹，会毫无顾忌地发脾气，也会温言软语。

她对未来有规划，也有自己的想法。

……

不过短短几个月，变化竟然这样大。

陈青岱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好一会，薄唇微启：

“怎么突然，穿这么正式？”

“你就说好不好看。”

“好看。”陈青岱深深吸了一口气，“特别好看。”

看着陈青岱墨色瞳仁散发出的光亮，洪小野发自内心的开心。

从来没有人夸她好看。

陈医生夸她好看，特别好看。

她不自觉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那，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一点？”

陈青岱愣了一下。

这是……特意打扮给他看的？

为了让他不那么难受？

陈青岱嘴角微微翘起，轻声说道：

“还真是个小朋友。”

怎么又说她是小朋友！

洪小野对这个称呼非常不满。

病房里，跟那个漂亮的女人说她是小朋友。

饭桌上，跟所有同事说她是小朋友。

现在又说她是小朋友。

她早都成年了，哪里小了啊？

“我不是小朋友！”洪小野叉着腰强调，“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十八岁了，过了今年的生日就十九了好吧！你去大街上管十九岁的人叫小朋友啊？”

陈青岱憋着笑，没说话。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以后不要叫我小朋友。”

陈青岱一脸好笑地看着气鼓鼓却一脸认真的洪小野：

“你比我小十几岁，不是小朋友是什么。再说一个称呼而已，怎么这么排斥？”

陈青岱感觉胃里好受了很多，坐起身子，拿过一旁的柠檬水慢慢喝着。

半晌，也没听到洪小野的动静。

喝完水再抬眼时，就见洪小野涨红着一张脸，定定地盯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对自己说：

“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