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午时分，主干道上车流如梭，根本拦不到车。因为旁边不远就是市中心写字楼，所以打车的人很多，软件上都排到了一百多位。

孙萌整个人蜷缩在轮椅上，两只手死死掐住小腹，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李雷：“坐我车吧。”

洪小野用眼神询问孙萌。孙萌没力气再较劲，虚弱地点了点头。

保安见他们要推着轮椅走远，远远吆喝：

“喂，你们几个，轮椅不能推走啊，最多就到这了。本来轮椅是不能推出楼的，看你们不方便，才默许的，不能再推远了啊。”

医院停车场整个被围住，挂了一个“正在整修”的牌子，李雷的车只能停在几百米之外的路边。

“我一会给您推回来成吗？我们车停在拐角那边，就几百米。”

“不行不行。”保安走上前，“一个月丢三个轮椅了，我这工资都不够赔轮椅钱的，不行。”

“可是她刚做完手术，真的没力气，求您了，要不这样……我把手机押您这，一会我拿轮椅过来取成吗？”

洪小野递出手机，可保安根本不接，执意让他们把轮椅留下。

“你们自己不提前准备好轮椅怪谁啊？”

洪小野心里噌噌冒火，恨不得跟这个死心眼的保安干起来。

要不是你们门前的停车场拦着不让停，谁会停那么远啊。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

她手指关节握得咔咔响。

李雷赶紧拽了她一下，“别较劲了，没意义。来，你先把她从轮椅上扶起来。”

李雷在轮椅前面蹲下，一条腿跪在地上，给孙萌一个宽阔的后背。

洪小野狠狠瞪了保安一眼，搀着孙萌，把她扶到李雷背上。

李雷轻轻托住孙萌的大腿，稳稳地站了起来，往前大步走去。

洪小野跨上孙萌的包，拿好她的病历单子，紧跟其后。

身后又传来保安不屑的声音，“早这样不就好了，女的矫情，男的更矫情！”

洪小野忍着火，没有再回头。

……

李雷背着孙萌进了家门，小心翼翼把孙萌放到了床上。

洪小野跟着进来，打发他出去，“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去忙你的吧，需要的话我们再叫你。”

李雷知道孙萌不待见他，想着先不招惹她了，嗯了一声，小声问：

“门口的东西，需要我帮忙拿进来吗？”

门口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可不正是他昨天给孙萌买的吗。现在还堆在那，也就说明了对方根本不想要。

但是东西确实挺沉的，也有可能是她拿不动呢，或者想慢慢搬。

李雷心里总还怀着一丝希望。

洪小野见孙萌把头别向窗户那边，一脸厌烦的样子，扬声说道：

“那什么，你先拎走吧，回头再说。”

李雷悻悻走了。

孙萌听他脚步渐远，才慢慢转回过头来。

洪小野知道她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给她放了一个热水袋捂在小腹，就钻到厨房准备午饭。

孙萌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洪小野熬了香喷喷的大米粥，配上两个小素菜，哄着她吃下。

吃完，孙萌终于沉沉睡去。

洪小野把厨房里里外外收拾好，又把除了卧室之外的所有地方整个大扫除一番。

孙萌这里是一室一厅，打扫起来并不费劲。有了给陈医生打扫家里的经验，她一个下午就把这个小家收拾的干干净净。

就连窗户都是锃光瓦亮的，家里也跟着亮堂很多。

紧接着，她又出门买菜，准备做晚餐。

谁知她刚走出楼道门，就碰到了李雷。

李雷正蹲在单元门对面的石阶上抽烟，脚边落满了烟头。

洪小野惊讶，“你没走啊？”

“嗯。”李雷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一个个拾起来扔到垃圾桶，“几个司机都出车了，面馆也有人帮忙看着，回去没事干，心里更难受，还不如在这踏实些，万一需要我做点什么，也方便。”

李雷拿过她手里买菜的小推车：“我去吧，买什么菜你一会发我手机上。”

洪小野见他坚持，点点头上楼了。

家里都收拾好了，就剩脏衣篓里几件衣服还没洗，洪小野把它们丢进洗衣机。

孙萌睡了整整五个小时，终于醒了，来到客厅。

她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家，简直不敢认。

“醒了？正好，你在客厅呆会，我去把你卧室收拾下。”

“萌萌，你听着点洗衣机，洗好了叫我啊，你千万别碰凉水。”

“桌子上我刚倒好的热水，你吸溜着喝，还有我刚热好的苹果，吃了吧。”

洪小野叮嘱完，拎着吸尘器钻进卧室开始大扫除。

门没关，卧室和客厅之间没有阻隔，一览无遗。

瘦小的身影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忙着，换床单、擦桌子、整理衣柜，甚至站在窗台，踮着脚擦玻璃。

一刻也没有停。

孙萌盯着她忙碌的背影，看了良久。

捧在手心里的热水已经不那么烫手了。

她小口小口喝着水，眼泪跟着吧嗒吧嗒掉下来。

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给她做饭，帮她收拾房间，照顾她的情绪，不多问一句。

小时候，父母都忙，没空管她，跟她关系最亲近的就是专门伺候她的两个阿姨。

一个给她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另一个负责接送她上幼儿园，周末带她去附近的游乐场和公园玩。

阿姨们对她不错，至少比对她不闻不问的爸妈要好千百倍。

她甚至觉得没有爸妈也无所谓，只要阿姨还陪着她就足够了。

直到有一天，爸妈觉得她上小学了，不再需要人照顾，于是把阿姨们辞退了。

不给工资，阿姨们自然不会再留在这，匆匆找好了下家。

她们走的那天，孙萌哭的撕心裂肺。

从那之后，她明白了，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父母养着她，是想让她将来接手家族生意，以后再给他们养老送终。

朋友们对她好，是因为她家里有钱，经常请他们吃吃喝喝。

而阿姨们照顾她，就是单纯为了挣钱而已。

那洪小野呢，她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