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野用脸蹭了蹭陈青岱胸口，脸颊贴着他的心脏的位置。

只听那心跳快的吓人，像密密麻麻的鼓点，震动着她的耳膜。

“着火的时候，我不在家，我也是接到刘婷的电话，刚刚才赶过来的。”

“刘婷也没什么事，就是受到了惊吓，缓一缓就好了。”

“好啦，我们都没事，放心啦。”

良久，那心跳声明显放缓，逐渐恢复到正常，洪小野这才松了手，轻轻挣脱出他的怀抱。

“我这么福大命大的，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眼神突然触到陈青岱的脸时，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陈医生眼角濡湿，一滴液体顺着眼角飞快滑落，消失在鬓间。

洪小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只觉得指尖湿漉漉的，凉凉的……

真的是泪水。

“我……”洪小野一时语塞，着急解释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我没事啊，真没事……”

“你别这样，陈医生，你别这样，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从来没见过陈医生这般难受的模样。

那滴泪就好像滴在她的心尖，让她心脏都在发颤。

陈青岱偏过脸，指关节拂过眼角。

他微微抬起下巴，盯着远处的天空看了好一会，才重新低下头。

他再次把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揽进怀里。

和刚才的失控不同，这次的拥抱是温柔的，是克制的。

洪小野也环着他，闭上眼，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知道么。”陈青岱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我差点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心脏蓦地抽动，洪小野吸了吸鼻子，抱得更紧，几乎用整个身体贴着对方。

“楼下这么多人，我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你，没有你……你知道那一瞬间我有多绝望么……”

医生这个特殊的职业让他见惯了生死，太平间里的那些尸体，不都是一个个从手术台上搬下来的么。

他也看淡了生离死别，有人撕心裂肺，有人泪流成河，有人默默无语，有人麻木呆滞……

一开始，他的心绪还会跟着一具具尸体和他们的家属起起伏伏，久了，也就习惯了。

人生中唯一感到绝望的时候，就是冯瑶被宣告死亡的那一刻。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不会再经历那种绝望，而刚才，就在这里，他再次感到铺天盖地的绝望和黑暗。

就像被一张巨大的网牢牢罩住，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知道的，我知道的。”洪小野轻声安慰。“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今天换做是我，我恐怕比你更绝望……”

“差点以为要失去你……”

陈青岱喃喃，一边一边重复着……

无助而绝望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荡，洪小野心里绞着痛，终于，她再也不忍心看他这样难过，轻轻推开了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佯装生气：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

说着，又用两只手揪他的耳垂，“呸呸呸，乌鸦嘴！你快说‘呸呸呸’！”

见陈青岱只盯着她不说话，她笑着催促，“你快说啊，这样倒霉的事儿就不会发生啦！很灵的！”

陈青岱学着她的样子，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耳垂，重复着她的话。

手刚一接触到洪小野的耳垂，她就打了个激灵。

盛夏的季节，那手却冰凉入骨，比冬天的雪还要凉。

几乎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洪小野轻轻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哈出一股股热气，企图帮他暖过来。

却怎么暖也暖不热……

冰凉的指尖、刺目的伤疤、还不太灵活的手关节……

洪小野的心又开始疼了，越来越疼……

……

最后一丝火苗被扑灭，人群随着黑烟渐渐散去。

熏黑的厨房面目全非，两排橱柜烧的只剩框架，锅碗瓢盆的残骸全都堆在地上，灶台也被烧穿了，漏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整个屋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直冲天灵盖。

消防员说，差一点就烧到天然气管道，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只是烧了自家厨房，家里其他地方都不受影响，也没有影响楼上楼下。

刘婷后背的冷汗就没彻底消下去过，眼见着结束了，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蹭着厨房黑黢黢的墙，蹲到地上。

三个人彼此沉默，谁都没说话。

不多时，清浅而压抑的抽泣声传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刘婷抱着膝盖，自顾自说着，“小野，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太自不量力，煮个面而已，没当回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洪小野去客厅接了杯温水，蹲下身递给刘婷。

“都过去了，你人没伤到就好，我都说了没事的，你不要太自责，谁还没点知识盲区了，下次知道了就行。”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我煮东西一定会看着锅……哦不，我不会再踏进厨房半步，厨房就是我的禁地！”

刘婷仰头把满满一杯水喝的干干净净，人也恢复了些精气神，站起身来，“你们走吧，这里我来收拾。”

“你一个人怎么收拾啊？一起吧。”洪小野说。

“哎呀没事，你俩不是还要出去庆祝么，我叫个专业清洗厨房的，一晚上就收拾干净了。”

“庆祝？”洪小野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庆祝什么，庆祝把厨房烧了么，还是庆祝劫后余生？

要庆祝也是刘婷庆祝啊，事发当时她和陈医生又没在场，有什么好庆祝的……

越来越不懂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刘婷疑惑地看向陈青岱，刚准备说话，就被陈青岱接过话去，“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下楼找点吃的去。这儿你别管了，我找人来处理。”

他环顾四周那些烧空了的柜子，又说：“这里至少要散几天味道，先别住了，在我那凑合几晚吧。”

陈青岱说着，把家里密码发给她，“我和小野可能结束的比较晚，你要没地方去就先过去。”

刘婷沉默着点点头。

陈青岱又叮嘱几句，拉起洪小野的手，下楼了。

车开出去十几分钟了，洪小野也不知道今晚到底有什么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