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秋天。

网络刚刚兴起，那时上网还需要去专门的网吧机房，当时，较为先进的就是企鹅刚刚推出网络即时通讯，无人能够预知，它在之后的时代，逐渐成为人们沟通必不可少的工具。阿里巴巴那时也才新创成立，人们还都习惯在线下经营，生意买卖还得依靠自己一家家亲自去敲门。

那个秋天，云端花卉的花田里，实验种植的欧洲火凤凰玫瑰，枝干茁壮，叶子肥厚，花蕾如墨翠的玲珑；向日葵挺拔的枝干上有七八朵花头，已含苞欲放。万嘉卉他们站在向日葵花田里，说不出的喜悦。

“这批花太帅了！”一向严谨的李晨阳乐得合不上嘴，“真是种子决定了花的成色。选对了种子，就选对了方向。”

“云端向日葵，千呼万唤，终于闪亮登场了！”林蓓蓓站在如梦幻般的花田中，振臂高呼。

万嘉卉和李晨阳寻声望去，只见林蓓蓓、赵依依和王凯三人，嘴上振振有词，正开心地在向日葵花田里拍照留影。

王凯笑着问赵依依和林蓓蓓：“你们说，如果跟向日葵比，是向日葵漂亮，还是你们更美？”

林蓓蓓弯腰笑道：“我们愿意屈尊，向日葵比我们更美。”

“看着我们的第一批宝贝丰收在望，我们怎会夺她们之美呢！”赵依依伏在一朵葵花上使劲嗅着，无比开心。

王凯双手做成喇叭状，向着天空高呼：“预祝云端向日葵大卖！愿所有得到我们向日葵的爱花人，笑口常开！”

面对三人幼稚的行为，李晨阳也是乐得直摇头：“在美和庄严面前，人类都是幼稚的。这在你们身上，我找到了佐证。”

“李大师，我知道你是植物哲学家，”王凯不同意李晨阳给自己贴的标签， “但我要纠正你一下，我们这不是幼稚，这叫纯净！我们都是心怀激情，如花般单纯的花士。能够种出这样的鲜花，让我们非常非常有成就感！”

“噢噢，我错了我错了，你们不是幼稚，是激情影响了你们的智商。”李晨阳笑着向他们摆摆手，继续在花田中巡视。

万嘉卉看他们斗嘴，也是乐得合不上嘴，她笑道：“我们你们每个人都像向日葵，向日葵可被誉为‘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花朵’，就把她当做我们云端花卉登上花卉舞台的开场白吧。愿向日葵把我们带向光明的方向！”

林蓓蓓把相机递给万嘉卉，拉着李晨阳一起拍照：“好，我要做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花！”

万嘉卉摁动快门，留下了林蓓蓓和李晨阳最美好的瞬间。

年轻人的笑声飘荡在向日葵花田里，沿着向日葵期盼的目光，飘向太阳的方向。

从花田回到云端小院，万嘉卉他们开始研究鲜花的销售方案，公司目前的资金需要精打细算。是继续留在明月村和昆明的市场销售？还是去广州最有名花街销售？对于这个问题，大家的想法各异。

赵依依有些犹豫：“去广州销售固然可以扩大销售渠道，但公司现在钱紧，是否暂时还在本地销售？”

李晨阳想了想，果断坚决：“虽然去广州会产生差旅支出，增大了成本，但广州的花街基本算得上国际化了，东南亚的花商、俄罗斯的花商，还有国内大的花商经常光顾那里，对于我们云端花卉来说，这就是机会。能够快速打开知名度。”

“去广州的差旅费跟做广告的费用相比，要少很多。值得我们去广州见见世面。”林蓓蓓也赞同。

“那就这么定了。”万嘉卉拍板，“我这几天就着手联络广州，我们也要主动去争取一些大的客户。”

万嘉卉、林蓓蓓和赵依依开始研究鲜花的包装设计，她们试着用各种不同质地的纸，包装向日葵、百合、洋桔梗、康乃馨、玫瑰等这一批次的鲜花，但是都不是很理想。

赵依依有些沮丧：“感觉包装上有些别扭。”

“是这个感觉，感觉这些包装纸，都衬托不出我们鲜花的美，反倒成了多余的东西。”林蓓蓓拿着完成包装的向日葵，仔细端详分析着，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了最简单色彩的牛皮纸试了试，摇摇头，刚要放下再换其他的纸……

赵依依盯着这个包装纸大声道：“停！”

林蓓蓓停下不动：“怎么了？”

“就这个，非常不错，绝对可以惊艳客户。”赵依依惊叹。

大家都被吸引过来，林蓓蓓望向大家，大家都点头。

林蓓蓓笑道：“成，就这么定了！”

万嘉卉拿起一个硬纸片，拆成名片大小，然后用签字笔，写上“光明之花——勇敢追求幸福的花朵”，她拿给大家看，“再配上这个字是不是很完美，大家看看怎么样？”

李晨阳皱着眉想了几秒，他舒展笑容：“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花语。我们也可以创造属于我们云端花卉自己的花语！”

“赞同！”林蓓蓓伸出大拇指，“花语和意义都是人所赋予的。”

“晨阳说得对，我们要创造属于自己的花语。”万嘉卉拿起一段草绳，在写有花语的卡片上打个小孔，栓住卡片，然后挂在包装好的向日葵上。

第22章 初闯广州

林蓓蓓和赵依依眼前一亮。

“点睛之笔！”

“更有意境了!”

万嘉卉开心笑了。

云端花卉又度过了忙碌的一周，转眼就到了周末。李晨阳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这天走出公司时，已是晚上九点，李晨阳想，总是回避也不是办法，不去留学的事还没有跟母亲解释清楚，在去广州出差前，无论如何都得给母亲一个交代。

李晨阳回到家，走进客厅，李教授和杨蕾正在看电视。

杨蕾看李晨阳难得回家，关切问道：“儿子，吃饭了吗？”

“吃过了。”

杨蕾吃着水果，故作淡然地问：“出国的事情，想好了吗？”

李晨阳倒了一杯水，坐到杨蕾身边：“妈，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无论如何也得给妈妈一个交代。但不管你找谁来劝我，这件事归根结底还得是我自己来决定。就好比一双鞋子再怎么好，如果我穿上不合脚，对我来说也只是束缚，没有价值。”

说到这里，杨蕾这时已经知道了儿子将要给出的答案，跟她的预期是一样的。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但耐住性子，按兵不动。

李晨阳决定坚持到底，继续说：“对我来说，这涉及到我的人生规划，我决定先创业，然后再留学，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现在花卉产业，国家有政策，地方政府也出台很多优抚政策，这是我们青年人创业的好机会。”

李教授点头：“实践出真知，晨阳对花卉行业的体会很深刻，实践之后再去读书，就可以有的放矢，找到自己的科研方向，这个思路不错！”

李教授说完这句话，是一口气说完的，他没有抬头看杨蕾。在两个有主见、有坚持、又倔强、又不易妥协的人之间生存，不容易啊！在这个必须要二选一的选择中，李教授虽然妻管炎，但是科学家的理性和逻辑还有责任，使得他最终还是选择支持儿子，面临的结果就是得罪老婆。

杨蕾对丈夫无奈地撇了撇嘴，转头对李晨阳说：“晨阳，我给你两年时间创业。但有一个条件，你不能跟万嘉卉谈恋爱。林蓓蓓倒是不错，你可以考虑。”

“妈，感谢你开恩，让我创业。”李晨阳胜利了，但母亲对于李蓓蓓的执念让他哭笑不得，他温柔地回怼：“你也是教授，还是艺术家，你知道情感世界都是个性化的，因此，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是对你好，万嘉卉是个好女孩，但她跟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林蓓蓓家境很好，也很有修养，我喜欢。”

“妈，找女朋友这事我还没提上日程，今后也请妈妈不要插手我的情感。”李晨阳再次温柔地回怼。

杨蕾生气了，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心想我已经迁就你不留学了，但这件事我必须要掌握话语权：“你你你……你是我儿子，你的女朋友，是我未来的儿媳，是我们家要进来一个人，我这点主权还是要有的。”

李晨阳扶着杨蕾的肩膀说：“妈，你不希望别人说你儿子是妈宝吧？！”李晨阳说完，便回自己的房间了。

“妈宝？妈宝怎么了？我就喜欢妈妈宝！”杨蕾冲李晨阳的背影喊道，见李晨阳不理会，杨蕾回头向李教授告状，“你看看你儿子，现在就不听我话了，这要是娶了媳妇，就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大画家，没这么严重。”李教授耐心地劝说，“你想想，当初你跟我谈恋爱时，你妈或是我妈要是这样干涉我们，你高兴不？”

“我当然不高兴，但是，那时我们可是门当户对的，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可万嘉卉呢，门当户对吗？！我这可是为了晨阳好！”

“你这都是封建观念。现在讲求的是精神对等。要我看，你就见好就收。你的意思晨阳也知道了，他的意思你也知道了。”

“精神对等，能当饭吃吗？再说门当户对，就不能精神对等了吗？你这个教授太没有责任感，一点都不想替你儿子想，就好像晨阳不是你儿子似的。”

杨蕾生气起身去了画室。李教授向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自从这次谈话之后，杨蕾对儿子创业的事，不再抱怨和阻拦。但偶尔在李晨阳回家吃饭时，她都会提到林蓓蓓，喜欢之情跃然于表。李晨阳也学会了跟杨教授对战的技巧，无论如何他都不争论。每当杨教授提到林蓓蓓时，他只是淡然的笑笑。杨教授也识趣，点到为止，不再往下深说。

云端花卉开始收采鲜花，饶静霞、嘉木、丁勇志一家、张灏一家都来帮忙，不同品种的鲜花剪采、浸泡保鲜、修剪枝条长度、整理成束、打包，然后放进货车箱里。一切弄好，大家都已筋疲力尽。

跟着运送鲜花的货车，赵依依开车送万嘉卉她们前往机场，征战广州花街，自己则留守在明月村。

在车上，林蓓蓓摊开自己的两手看了看，感叹说，“花卉事业真是不容易啊。起早贪黑的。看看我这双手，惨不忍睹啊。”

赵依依看看后视镜里的自己脸：“可不是嘛，都晒成黑人了。”

万嘉卉连忙安慰：“辛苦大家了。初创阶段，这些事情需要我们亲力亲为。等公司运转顺利了，我们就可以请工人来做这些基础工作。你们就可以专心科研和花卉项目开发了。”

李晨阳擦着头上的汗水：“是辛苦一点，但我们需要对花卉种植整个过程了然于心，才能把控全局。”

万嘉卉帮林蓓蓓揉着肩膀：“一会儿到飞机上，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下飞机就又该连轴转了。依依，你和王凯在公司注意安全，照顾好公司，同时也抓紧时间休整一下。”

“放心，公司就交给我们了。等你们的捷报啊！”

机场大厅里，明月村两家公司的人居然碰到了一起。

万嘉卉看了看赵太和周宝明，扭过头去，直接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赵太立刻黑了脸，看万嘉卉他们离开后，跟周宝明抱怨：“这几个小年轻人，胆子也真够大的，不知道市场的水有多深，居然也要到广州去兴风作浪？！”

周宝明安抚赵太：“我们公司已经是元老了，何必跟一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呢，两个公司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赵太不再作声。

明月村的两拨人一前一后，搭乘同一班夜航航班，赶在花市凌晨开市前，抵达了广州白云机场。

虽然有些疲倦，但万嘉卉他们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李晨阳留在机场负责接花，万嘉卉、林蓓蓓则打车，提前到张灏父亲张德全帮他们租的房子，收拾整理，等待鲜花入库。

凌晨五点，城市刚刚开始苏醒。

出租车行驶在街道上，万嘉卉望着窗外，街灯还没有熄灭，霓虹闪烁，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街角小吃摊位前围着用早餐的人，各色人等，有的准备上班，有的刚刚下班，有的则是行色匆匆的游客。炒河粉的摊贩，帅气地掂着马勺，几个回合的掂炒，十几盒河粉就一字排开，摆在桌前，让客人自己取走。

城市繁忙的烟火气让人温暖，万嘉卉想象着，或许当年父亲也在这里买过炒粉？这里是自己父亲曾经奋斗过的地方，万嘉卉仿若看到了父亲当年走街串巷，拉着鲜花，寻找客户的身影。

万嘉卉默然流泪。

林蓓蓓正想对万嘉卉说什么，转头看到了流泪的嘉卉，她拿出纸巾，递给嘉卉。

万嘉卉擦掉眼泪，心里默默地跟父亲述说着：“爸爸，这次我们带来了你的向日葵，我们把她称为‘光明之花——勇敢追求幸福的花朵’。花街上熟悉你的人，一定会赞美她。你给世界带来了美丽，但你再也听不到人们对你的赞美。你给了明月村一颗希望的种子，一个繁花的梦想，一个美丽的远景，使得繁花之种落地生根，我们每个人都将沿着你的梦想之路，走向更为广阔的繁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