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花卉的工人们正在给李忠家的花田大棚进行升级作业。万嘉卉忙里忙外指挥协调，李忠则和爱人杨凤娟在一旁，开心地给工人准备茶水和糕点。

休息时，万嘉卉跟李忠在花田旁，喝着茶聊了起来。

李忠把一块米糕递给万嘉卉：“嘉…卉，来压…压惊！这个王大河，跟着他姨夫，好的没学到，坏的学了一身。赵鸿运也一样，小的时候就愿意惹…惹麻烦，禀…禀性难移啊！他总想给你们添…堵，哪知道给自己绊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啊！我就说，你们能战…战胜赵鸿运，果然你们赢…赢了！”

万嘉卉双手拿着李忠和杨凤娟递给她的糕点，笑着说：“忠叔，我们并不想要战胜谁，我们一直想要超越的，只是昨天的自己！因为有忠叔、黄叔，有你们这样的合作伙伴，信任我们，跟我们一起，我们才有超越昨天的勇气！”

“早年相信你爸，现在相…相信你!”李忠无限感慨。

李忠和杨凤娟看着眼前，就快升级改造完成的花棚，欣喜、开心、感动……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了一起。

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家，李忠夫妇俩坐在院子里吃饭休息，李忠吃着下酒菜，喝着小酒，借着酒劲，他向杨凤娟要十多年前，自己在广州花街买的那个相机。那个新买的，没用过一次，不对，仅用过一次，便封存了起来，如今已快成古董的相机。

杨凤娟瞬间愣住，不知道李忠这闷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李忠这个时候，要那个没用过的相机，翻出往日那些被藏起来的秘密，总不是什么好事。杨凤娟心情复杂，莫名地紧张。

李忠见媳妇愣在那里，喝了一口酒，自言自语地解释说：“我们能回报万嘉卉的，也只有这个了！人家对我们掏…掏心掏肺，我们在这里跟人家藏心眼…不实诚，有所欺瞒，对不住良心啊！”

杨凤娟有些懵，但她知道，那个古董相机的价值和份量。她有些犹豫，但她也觉得丈夫这样做有道理，她起身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里，拉出最下面一个抽屉，然后在抽屉最里面，拿出一个塑料盒子，塑料盒上面缠着胶带。杨凤娇愣愣地，把那个塑料盒交给了李忠。

李忠顺手拿起石桌上的花枝剪，剪开胶带，撕掉胶带，打开盖子，取出了那台一直崭新的照相机。李忠打开相机盒，将这架相机拿在手里，感觉着冰冷的机身，沉甸甸的金属感……李忠当年下狠心花了六百九十元，买来的八九年出厂的海鸥DF-1ETM单反相机。而这架斥巨资买来的相机，仅仅只用过一次……

“这个东西给万嘉卉，你就对得住良心了？”杨凤娟盯着李忠，打断了李忠的思绪，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一直不细说，这相机里，到底拍到啥重要东西了？”

李忠呆呆地看着相机：“这相机你没打开过吧？”

杨凤娟摇头：“没动过！当初你让万恒他们带相机回来，花款丢失后，你打电话说，这里面有东西很重要，让我收好了，谁都不能给的时候，我就把它放在这个塑料盒里，密封上了。”

李忠给了妻子倒了一杯酒，要妻子喝。杨凤娟看了看李忠，也没说话，一仰脖喝了下去。

李忠这才幽幽开了口：“我当年买了相机和胶卷，在街上逛的时候，无意中拍到了……拍到了当年赵太在广州商业街，往编织袋里放扑克的画面，我好像还拍了不少张……”

杨凤娟一听，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你拍到的编织袋，跟当年那个装钱的编织袋一样？这钱确实是赵太调的包？你拍到了赵太调包的证据了？”

杨凤娟说完，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大，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绝对是！” 李忠肯定道，“这件事周宝明应该不知道。那天就赵太一个人。周宝明虽然没有立场，但人心软。偷钱这事一定是赵太一个人干的！”

杨凤娟犹豫不决，低声道：“这事说不好就得闹得天崩地裂啊，万一被赵太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还无法无天了呢，”李忠低着头，看着相机，下定了决心，“我就连相机一起，直接交给派出所！”

杨凤娟左右为难，发愁道：“赵太、赵鸿运对我们是有点冷漠……但赵太的妈妈对我一直很好，我们要这样做，对不住我这位姨妈……”

“就因为这个，我已经忍了十多年了。”李忠叹了一口气，“我这十多年，每时每刻，都在挣扎，怎么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赵太和赵鸿运的霸道，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力！我的良心，也不堪重负！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万嘉卉一次一次帮我们，我们就还人家一个情吧！”

杨凤娟还是犹豫，不敢走出这一步：“这个东西要给了万嘉卉，赵太会不会被判刑啊？”

“那是一定的。”李忠点头，“万恒虽然是自杀，但他的死跟赵太偷花款有关，估计不能少判了。”

杨凤娟担心：“村里人会不会说我们六亲不认啊？”

第92章 沉冤昭雪（1）

“头上三尺有神明，我们知道有冤情，却不告诉人家，我们不跟赵太一样有罪吗？我们也会受到惩罚的！”

杨凤娟终于下了狠心：“行，就这么做吧，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万恒，你千万别怪罪我们，你要保佑我们，不要让赵太来害我们！”

李忠安慰老婆道：“放心，万恒是好人，我们帮他找回清白，他会保护我们的！”

第二天一早，万嘉卉和母亲饶静霞正在院子里吃早餐。李忠和杨凤娟拎着一个包裹走进院子。

万嘉卉看见他们，起身道：“李叔、杨姨，吃早餐了吗？”

饶静霞也忙笑着招呼道：“要没吃，就一起吃。”

杨凤娟不好意思地站在李忠身后。

“给你们看个东西。”李忠鼓足勇气，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台老式单反照相机。

万嘉卉拿起相机，正在疑惑之时，李忠凝重而简单地，把他隐藏了很多年的秘密，告诉了万嘉和饶静霞。

当年李忠在广州商业街，买了新相机之后，在街上试相机时，无意间拍到了赵太往编织袋里放扑克时的情景。而这些秘密，在这台相机的胶卷里存放了十余年。

李忠说完，流下了愧疚的眼泪：“这个相机我让你婶一直藏着，一直没有用过。她都不知道里面具体的东西，她只知道很重要，不能让人知道。”

“忠叔，谢谢你！”

万嘉卉听完李忠的讲述，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万嘉卉之所以这样激动，是因为这时她手里拿着的，竟是能让父亲翻身的，唯一的、无比重要的证据。

当万嘉卉第一次从李忠口中得知赵太跟花款调包案有关时，她只是猜测，李忠一定知道些什么。她并没有催促李忠，她相信李忠的善良。她也在赌，也许有一天，李忠会彻底苏省，把真相说出来。但她唯独没有想到，李忠手里有着实打实的证据。

万嘉卉把相机捧在胸前，颤抖地，无声地流着泪。

一旁的饶凤霞长出一口气，一下子坐回到石凳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流下来。

看着悲痛的母女俩，李忠哽咽着说道：“这十年来，我的心口一直压着块大石头！我对不起老万！对不起你们家！”

杨凤娟也半跪着，拉着饶静霞的手：“对不起，静霞姐！我们现在才鼓起勇气，拿出来晚了！”

“不晚！不晚！”饶静霞拍着杨凤娟的手，“谢谢你们！”

院子里，大家都陷入悲伤之中。

李忠仿若看到当年，他们在万家小院喝着大碗茶，围着老万，听他讲种花的种种设想。老万用富有感染力的语言，真挚地给他们描绘着，他的一个又一个繁花梦想……只可惜昔人已去，留下无边的遗憾。值得庆幸的是，老万当初种下的那颗花卉梦想的种子，已经在明月村生长开花。如今，老万的女儿万嘉卉正在做的，正是那时老万所勾画的未来。想到这里，李忠不禁再次泪目。

万嘉卉和李忠走进了派出所，把相机放到了当初“花款调包案”经办人张所长的面前。

张所长和另外两名警察，反反复复，看着这架崭新的古董相机。张所长忍不住问到：“李忠，这个相机没用过？”

“相机拿回来时，我还在广州，老万出事后，我才意识到，当初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我就让我媳妇不要用，后来就藏着，一直没有动它。这个包装盒就是当年的。”

李忠一五一十，向张所长讲述了所有事情的前后经过。两名警察一名做着笔录，一名录着音。

李忠回忆道：“那天，我们从银行取回钱，包装好，用针线把拉锁的地方都缝合好，称好了重量。然后我就要去市场买相机，我就问谁去？当时赵太说他要买东西，但跟我不是一个路，我们就各走各的。我买了相机，很兴奋，就在市场上乱拍。然后，我从取景器里，看到一个人很熟悉，我抬头一看，是赵太，我当时好奇，就又多拍了几张。然后，我先回了住处，赵太回来时，我问他去哪买箱子了？他回答说是在天河一带，我一听，很显然是说谎话，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当时你拍照时发现了赵太，你为什么没叫他？”

“当时我想喊他了，但一想到我们上街明明是同路，但他却说不同路，或许想一个人走走，我都话到嘴边了，我又吞了回去，没有喊他。”

“相机是谁给你带回来的？”

“周宝明。”

“李忠啊，李忠，当初你为什么不把这个证据拿出来？！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知情不报？”张所长气不打一处来。

李忠搓着两手：“一开始我在广州，从村里传来钱丢了的消息，后来得到的信息全了，我就怀疑拍到赵太的几张照片，跟钱袋子被调包可能有关系。但碍于是亲属，就没有说。等想说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害怕自己也要承担责任。”

“那现在为什么又想说了？”

“这么多年来，我心里总是不安，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万嘉卉无私地帮助我们。赵太和赵鸿运却越来越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欺人太甚。我也时常被他们欺负，但我这完全就是自作自受，助纣为虐。但眼看着坏人越来越为所欲为，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决定把这个证据拿出来。这对老万，也算是有个交代。”

派出所的民警，很快拿出胶卷去了影像室，过了一个小时，他拿着几张照片出来，画质非常清晰，跟李忠描述的一致。

张所长打开档案室的门，找到了当年案件保管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了当年的钱袋子，跟李忠拍摄的照片对比之后，张所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盒子里一只装在证据保管透明塑料袋里的手表，吸引了张所长的视线。

当年这只手表，是在万恒的手里发现的，尽管万恒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但他却是紧紧地攥着这只手表。以至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取出了这只手表。可事后，万恒的家属和好友都不记得，万恒曾经有过这样一块手表。他们甚至认为，这不是万恒的东西。于是，这块可疑的手表，便一直留在了案件证据保管盒里。

当时，同时保留的，还有万恒手指甲里，沾着的一块被抓下来的可疑人体组织。当时年富力强的张所长，就对万恒“自杀”这事持怀疑态度。刑侦专业，让他养成了对一切都存疑的习惯性思维。

他曾多次到万恒“自杀”的明月山，进行现场调查。他在山顶小溪旁，发现了万恒扔掉的安眠药，药瓶上提取到了万恒的指纹。他想不明白，一个准备要吃安眠药“自杀”的人，为什么最终选择了惨烈地跳崖？为什么非要粉身碎骨不可？

于是，他对万恒的尸体也进行了仔细地检查，发现万恒手指甲里的“异物”。但可惜的是，当年的刑事鉴定科学不如现在这样发达。

张所长思考良久，把装在证据袋里的手表，以及万恒手指甲里的提取物，递给助手：“等赵太到案之后，把他的DNA，和这块手表上的DNA，万恒手指甲里的人体组织DNA，拿去市局做比对。

李忠从派出所回到家，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忠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抬头看着天上的蓝天和白云，对杨凤娟说：“老婆，给我倒杯酒！今天这个酒是个开心酒，都解脱了！”

下午三点钟的光景，两辆警车开进了明月村，停在了赵太家门口。警察们下车，进了赵太家的院子。

警车的到来，吸引了很多围观的人，他们站在一旁，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

不一会儿，赵太带着手铐，被警察押着带上了警车。赵太的老婆潘英花跟在后面，警车响着警笛离去，潘英花目光呆滞，返回院子，关上院门，靠着院门失声痛哭起来。

赵鸿运接到了母亲潘英花的电话。潘英花带着哭腔告诉他：“鸿运，你爸被警察带走了。说是十年前的花款盗窃案，是你爸做的。有人把证据，交到了警察局了。”

赵鸿运跟潘英花通电话时，正好听到了警车声，他透过窗户，看见警车从公司前面的公路驶过。赵鸿运挂了电话，瘫坐在椅子上，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