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好似要葬送此世般的战争就此停滞。

本就因为数次毁灭重启而变得凋零的大地此刻已出现无数裂缝，世界被这场战斗冲击的七零八落，大陆化作碎片，天空布满裂缝与空间乱流，东边的龙陨之处更是带着大片陆地与那旧日之景一同葬于深海之下。

【龙王】的消逝让它那些臣民蠢蠢欲动的心彻底死去，它们相盼无言，一部分放下了往日仇怨，期盼着能够与人类接触成为新大陆的一员，剩余者则是拖家带口向着东方的深海而去。

——它们将追随它们的王，直至抵达那永恒的终焉。

后者那崇高的愿景打动了世界，祂让深海接纳了这些旧日的流民，让它们与它们的王相伴。

……

当苍叶睁开双眸，世界已经归于平静。

他的身影自满月中浮现，第一时间便看向自己所庇护之地，随即狠狠地松了口气。

虽然距离较远的地区都被毁灭了，其中人类不知生死，但他还是保住了大多数生物，这就足够了。

立于空中的满月消散以及苍叶的出现让还处在百废待兴的人们抬起了头颅，他们再次看到了庇护他们的神明并为其献上了他们崇高的敬意与善意的祝福，这是他们对友善之神的微弱回报。

这让准备离开的苍叶停下了脚步，他就这么停在空中，等人们从感激中恢复后才转身离开。

战争已经结束，他需要去往天空岛上，看看那位最初的神明以及四个影子。

……

天空岛的宫殿内。

苍叶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那高台与其上王座崩塌成废墟，而在废墟之前是三个水晶棺椁。

守护在水晶棺椁旁的法涅斯与时之伊斯塔露注意到了来人。

“你来了啊，苍叶。”

悲伤的法涅斯已无法再露出笑容，祂低垂着头，看着棺椁中的三位影子。

“祂们走了，我留不住祂们。”

法涅斯那脱口而出的话语中夹杂着空洞与宛若洪水般的悲哀，比以往人类城镇被毁灭更要剧烈的痛楚弥漫在神灵的心间让祂在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如刀搅动般的疼痛。

“法涅斯......”

“我原以为我会习惯的。”

法涅斯哭泣着，眼角却落下了血红的泪水，那鲜红的泪痕在神明那白皙、无垢且完美无瑕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刺眼的“污点”。

祂抚摸着棺椁，嘴唇颤抖着用最初时向苍叶介绍四位影子时的咏唱调轻语道：

“象征着死之盘古终是迎来了属于祂的终焉，祂希望以身躯化作万千江河。”

“象征着生之普鲁沙唯独无法唤醒自身生机，祂恳求以残破之躯归于天地，滋养众生。”

“象征着空间的伊米尔用权能封锁了自身最后的意志与最核心之权柄...祂希望以自身脑髓化作苍天云海，修补这残破的天。”

“哈...祂们连临终之时都在为我着想啊......”

“可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随着法涅斯最后那好似崩溃般的呢喃，祂那伪装出来的模样彻底散去。

祂柔和的气息开始散发出不祥，祂的衣服化作深黑滴落着无数由漆黑之力化作的水滴，祂那崇高的冠冕彻底化作如深渊般的色泽，猩红的藤蔓在上方蔓延。

祂早已被污染，在最开始诞生的那一刻便已经如此。

“啊...被看到了。”法涅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的。”

祂在这么多年里却为了人类无数次重启而背负上那罪恶的源头，也为了让【龙王】归去而接纳了那来自外物的，更深邃的污染。

“你......”苍叶不知应该作何回应，他的大脑有些空白，茫然地望向四周后又僵硬地将话题转开，“你离开了属于你的王座？”

法涅斯点头承认道：“没错，因为我不能以这种污秽的姿态再坐在那个位置上，更何况，如今的我已经无法再听到人们的祈祷了，我甚至都无法感应到他们的安危——我不配再“坐”在【王座】之上。”

随着法涅斯的话语落下，整个宫殿都在瞬间为之黯淡。

残破的天空越发明显，世界的破败也近在眼前。

“来和我一起与祂们告别吧。”法涅斯对着苍叶邀请道。

“...我明白了。”

……

这日，由”原初之人”分化出的三位纯粹的影子回归天地，世界发出了惨痛的哀鸣，但祂们的消散也让这个已经走向灭亡且了无生机的世界提供了足以变得稳定的生机，但这也仅仅只能保持世界的状况不会继续变得更糟糕。

自这一日起，世人无法再得到法涅斯与那三位消逝的影子的回应，新生而不完善的地脉意志也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世界依旧破败，如今的神明已经没有余力再去解决这崩裂的世界，祂无法让大地归于原位，也无法修补天空上的裂缝。

而那位最初的神明也一意孤行般将自己封禁于那座位于高天之上的岛屿内，不再显露面容。

第10章 离去

唯有能抵御深渊的苍叶，能够时不时见到这位越发孤寂的神明。

……

数月后。

恢复些许生机的天地间突然出现一阵涟漪，但这股涟漪在刚出现的瞬间便被此世的天理——法涅斯所亲手压下，在感应到来者气息之时，祂也顺手屏蔽了那位于大陆东部卡利亚魔法学院内，正焦头烂额试图帮助祂抵御深渊的苍叶。

此举让此世知晓这股涟漪产生的只剩下祂一人。

“咦？”

法涅斯惊讶地“看”到了远在东方深海岛屿上的苍叶在感应到祂力量的一瞬间就从书堆中抬起头，接着就准备前来天空岛。

见状，法涅斯却并未阻止，祂好笑又自嘲地收回视线，随后看着前方的域外来客——那是一位留有银白长发手托暗红色方块的女性。

“你就是尼伯龙根所知晓的那位，对吧？”法涅斯询问道：“不知您离开原生世界前来此处有何指教。”

“我的世界已经灭亡。”女性挥散了手中暗红色的方块，“我也曾如你这般自欺欺人，但所得结果却是一场无止境的噩梦，而现在，梦也归于终末，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法涅斯面露惊诧，忍住询问其世间毁灭的想法，转而问道：“所以你是来...提醒我的？”

“已经迟了，此世已被污染，再继续下去，任何手段都无法阻止他们迈向灭亡，包括你所宠爱的那些生命在内，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虚无，你应该早有察觉。”

“你说得对，我知道这一切的发展，只是我有些不甘心，我...但，现在还来得及，因为你来了。”法涅斯看向前方站着的女性，忽然间开心地笑了起来，“世外的降临者，无处可归的流浪神明，怀揣着善意的存在，您自世界破灭后便追寻着尼伯龙根的脚步试图挽回一个又一个的世界，现在，我想与你达成一笔交易。”

……

苍叶前脚抵达天空岛时，便感受到此世出现了第三份契约，与此同时，此世前两份与他有关的契约也在同一时刻提示他已完成了契约的所有内容并彻底消散。

残破的天地更是在此刻震荡起来。

“法涅斯！你又在干什么！”

苍叶冲到了天空岛中心，在这里，他看到了位于半空中对天空敞开怀抱的法涅斯，也看到了一旁正一个全新的从未见过的域外女性神明，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专注地凝望着法涅斯地举动。

但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苍叶就被此世灌输了一个信息。

——那是天理的维系者。

接着，未等苍叶作出反应，又一股庞大的力量自法涅斯为圆心爆发，被这股力量扫过地苍叶惊愕地发现那股力量格外地熟悉。

那是名为理智的力量，那是原本被封存在法涅斯冠冕之中的力量。

而现在，这股力量散开了，像是那三位影子那般。

“法涅斯！！！”

苍叶的身影在暴风中显得格外渺小，四周能量的激流让他连魔力都无法调动。

“苍叶。”位于风暴中心的法涅斯轻呼着友人的名字，“我记得你的法术都是有原型的，就像你模拟我诞生之时所传出的祝福一般，而现在，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位世界最初之神的陨落。”

“陨落...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拯救这个世界！”法涅斯大声回应着，长久以来的情绪压抑在此刻爆发，“你之前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但我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方法，我能够挽回这一切，我能为此世生灵争取一线生机！我，我不能再忍受他们的消亡了！”

“而且...我支撑不住了。”

“自从那一日开始，我就感觉我不再是我了...我很抱歉没有和你说明这一切，擅自就选择离去，但，我怕，我害怕因为见到你，见到人类后会想要再撑一撑，我留念这世间的一切...我还没看够......”

风暴席卷整个世界，法涅斯的身影也在渐渐消散。

“时间到了，好好看着吧，苍叶，我唯一的朋友啊...这是我赠于你的——自私者的临别礼物。”

一股力量定住了苍叶。

他僵硬地宛若木偶一般被强迫注视着此世唯一友人一点点的从世界上消失，法师那强大的意志力也让他几乎记住了其中任何一个细节。

“苍叶。”

友人的身体如同砂土般消散，祂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徒劳的伸出手却只看见了自己那正在破碎的手臂。

——什么都抓不住。

但祂却好似并不在意，只是这么呆呆地望着。

直到风平浪静。

眼前什么都没有剩下。

清风却于此刻带来了友人最后的声音。

“世界之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

法涅斯走了。

祂以自身身躯化作了此世第二道屏障，化作真正的【天理】，而在消散前，祂把渗入此界的深渊之力尽数封印在两层屏障之间，也隔绝了真正的星空。

祂将地脉记忆中有关“第二王座”是【龙王】尼伯龙根并引来深渊的信息抹去，让最古之国的臣民得以继续在此世间自由的生活。

那位新的域外神明则接替法涅斯坐镇天空岛并自称为【天理的维系者】，不知为何，祂没有占据【天理】也没有去染指两个空荡荡的【王座】。

此世归于常态，可这一切都与苍叶无关，他将法涅斯最喜爱的那近百个经过了无数轮回都未曾被改变过信念的人带回了卡利亚魔法学院，给予了他们去图书馆一层翻阅书籍学习的机会，收回了岛屿上还在走动的灵体并驱动法阵封闭了整个岛屿。

而他自己则是换回了最初来到此世时的穿着，戴着那个【亚罗塔斯辉石头罩】，孤独地坐在属于他的卡利亚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顶层之中数月之久。

可无论他怎么等都未能等来那曾无数次突然出现的身影。

“怎么可能等的到呢。”

苍叶声音平静的不像话，他双目无神地看着【物品栏】最后一页角落中的那个奇怪且本不属于他的物品。

那是996本人留下来的礼物，选择查看就只能看到这是一个礼包，以及一条信息。

【如果感到不开心，就打开礼包吧！】

苍叶看着礼包过了足足一日后才选择将其打开，里面蹦出了无数彩带，最后显现出数个光团。

又过了一会儿，苍叶脑中响起了数百年不曾听见的声音。

【这些是以前任务完成后的度假区域的坐标，如果在外面过的不开心就可以进去玩一下哦！而且只会带走一部分灵魂！很方便吧！】

“996......”

苍叶再一次念叨着这个称谓。

“一部分灵魂...也好，那就暂时离开这里吧。”

苍叶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随意挑选了其中一个光团，随即他的身躯便在柔软的床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岛屿归于平静，那植物滋生的穹顶已经消退，但高悬在天空之上的虚幻血月却越发鲜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