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艳阳高挂在天空中时，名为摩拉克斯的新生魔神便默不作声地回到了他的诞生之地。

苍叶本来还打算亲自将对方送回去，但是却被对方拒绝了，这个新生的魔神似乎有自己的坚持与倔强，哪怕其体力如人类孩童般，也要一点点沿着台阶走回去。

可这楼梯足有上千阶，按照这个速度，对方估计要走大半天。

不过苍叶也没打算去管。

再怎么说摩拉克斯都是一个魔神，应该不会因为爬楼梯而累死。

所以他只是拦下了对方，随后通过对方的衣着与至今为止的态度为引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新生的生命。”

摩拉克斯沉默半响，抬眸道：“...我在诞生之前便拥有此世的一部分常识与知识。”

再度追问后，苍叶便得到了自己比较在意的信息——摩拉克斯得到的常识的确是提瓦特大陆生灵应有的常识，但却是法涅斯创世后所得出的“常识”，而所得到的那些知识里也是以人族为主。

这算是法涅斯的馈赠吗？

苍叶默默将此事记在心中，也没有再拦住对方。

他目送这个新生的小个子一点点的往深坑中走去，直到不见踪影后也扭过头准备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原先的住处在雷霆的攻势下彻底报废，原本准备面见“新生魔神”的会客厅以及其中摆放着的精美辉石家具也被这场落雷给劈的粉碎，如今连回收再利用都做不到。

所以他现在多了个任务——盖房子。

他并不需要多豪华的住所，也不需要多精美的风景，所以十分干脆的选定了被雷霆犁成了平地的山巅。

都不用自己平地，突出一个方便。

但在此之前却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做。

苍叶颇为头疼地看着山脚下摆起的祭坛以及围在附近的人群。

他之前就一直留意着这群刚离开山就立刻折返回来避寒的人族，也是看着他们就地取材并以极快的速度在迷雾边缘搭建了一片小而简陋的营地，看着他们将老弱病残都安置在营地内后，剩下的青壮年则全数聚集到山脚下并在那边建立了一个祭坛，也看着他们将族群中所剩不多的食物供奉在了祭坛之上。

这是如今大陆上绝大多数的种族都拥有祭祀的行为，其中的原因有当年神明的赏赐，也有如今魔神的原因。

毕竟大多数种族都没有能力去对抗魔神，所以大多都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这种祭祀般的方式来向当地的强大存在展示忠诚，并以此来取悦对方，降低自身族群受到威胁的可能性。

而苍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放任这些人族建立祭坛并等他们离去之后将那些与他无用的食物收起，给他们一些心理安慰的同时也省了和他们解释的麻烦。

但在之后，他也让游荡在山间的灵体赶了些动物到这些人居住的地盘供他们狩猎。

原本他与这些人的关系应该止步于此，但现在那祭坛旁却乌泱泱地聚集了一大群人......

……

不久前的山脚之下。

遮蔽整座山峰的迷雾如潮水般退散，显露出如鱼肚般昏白的天空。

太阳从天际线探头，晨曦的第一缕光辉洒落在祭坛与那名跪拜的男子身上。

男子满目希翼地望着山巅，他是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直面了那如似要毁灭一切之雷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近距离目睹山中之变的人。

抬手散雾，挥手盖雷。

这便是此山之仙的伟力。

最开始只有居住在此地的“雾化民”往祭坛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他们每个人都不放心首领一个人，担心其被仙惩罚，所以想聚集起来，通过祭祀，让此山之仙平息那滔天怒火亦或是让他们一同承担。

但周围那些选择相信仙并在最后一刻进入迷雾之中的生物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动作，他们不清楚这些人想做什么，但却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慢慢地，整个迷雾笼罩范围内的生物都开始朝着祭坛聚集。

等太阳彻底从地平线升起，祭坛所在的山路便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是那位仙庇护了我们。”

男子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安静的树林间回荡。

他甚至都不需要说更多的东西来证明这一点，因为他们如今还能聚集在这里、还能站着便已经证明了一切。

留在山中迷雾中的生物都看见了那持续了近半日时间的雷霆，那接连不断的爆鸣声直到现在都让他们无比心悸，可除了这声音之外，他们自始至终都未曾受到一点伤害。

仙庇佑了他们。

这一认知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但心中却难以避免的产生名为惶恐的情绪。

因为这是自神明陨落、魔神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往日里，他们遇到过最好的魔神所做的事也不过是无视他们的存在罢了。

他们局促着，似乎想要仰头去看看那座山峰，看看那位仙是否真的存在，但除了那位于祭坛旁的男子外，没有一人敢抬头直视那座山峰。

第26章 何为常识

他们终究是害怕了。

“尊贵而高尚的此山之仙啊......”

祭坛旁的男子突然发出宛若梦呓的声音引得旁人下意识抬眸。

可这动作刚做到一半，那些抬眸的人就瞬间将头颅压下，力气大的好像要将整个头颅全部都埋到胸膛之中。

因为在抬眸的刹那，他们看到那祭坛前多了一个身影，一个穿着黑底红纹且散落银光点点犹如群星般的长袍的身影，联想到刚刚那名男子的态度与话语，一个结论从他们心中浮现——此山之仙。

……

在被那双如冰潭深泉般幽然的冰蓝色眼眸盯住的瞬间，男子便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乃至大脑都在此刻停滞。

仙...亲自来见我们了？

男子在这一刻几乎忘记了呼吸，整张脸都因缺氧而涨红，眼睛也因此而瞪大。

他看到了仙身上黑底红纹且好似镶嵌着群星般的长袍，看到了仙那如瀑般的长发被柔顺的布条束起，看到了飘渺却又因缺氧导致无法看真切的面容。

“我不喜喧闹。”

仙那如风般悠然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让他们如堕冰窟。

仙要驱赶他们了吗？

他们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与懊悔。

“所以你等便居于山腰之下，不得随意上山。”似乎是看到他们脸上的情绪，仙又补充道：“而我接下来会驱使山中迷雾绕开山峰，居于外围，留出山峰四周，让你等不至于连阳光都无法享受。”

“至于如今这寒冬...只要你等不走出迷雾，一切照旧。”

“行了，退去吧，莫要在此喧哗，扰人兴致。”

……

山中迷雾再现，却并未重新将山峰笼罩，而是沿着这座山峰的外围形成了一片圆柱形的迷雾空间，在能够隔绝外界窥探的同时也让山中那些因迷雾遮蔽导致常年无法吸收充足阳光的而变得蔫吧的植物也得以重见光明。

在做完这一切的苍叶也回到了山巅。

为了防止出现一些不好的影响，他在下山与那些人交谈之前就已经摘下了【魔女辉石头罩】。

以真面目示人的他原以为自己这次出现会被这些人盯着看，但现实却完全相反，除了领头的那个男人以外就没有别人敢抬头看他。

这场景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还在交界地的卡利亚魔法学院中当教师时候的生活。

——指着题目询问下方有哪位魔法学徒想来解题，但下方全都是鸵鸟。

……

对于记性极好的苍叶而言，建造房屋基本就是确定地址、寻找材料然后将记忆中的房屋一比一复刻出来，所以他只花了一周时间就将这被雷霆犁平的山巅给修复成一处古朴的避暑山庄。

山庄主体是木制的，底部镂空，由数根结实的木桩支撑，外观单调，门框前挂有两个竹编灯笼。

透过敞开的木门往内看去是简单的三室一厅，和原先在地底洞窟旁的布置一致，只是家具都从辉石质地变成了有古木雕刻而成的，更显精致。

中央山腹处的深坑旁还多出了一个环绕整个深坑的水池，其中游荡着几条小巧灵动的鲤鱼，水底还有一些从附近海域中随手移植过来的各类海草、珊瑚以及贝类生物。

此外，在这深坑中央还立有一块悬于半空中的石山，其山体边沿闪烁着辉石才有的光泽，而山体底部则是延伸出八条铁质锁链，其中有七根都分别与深坑边缘链接。

苍叶拎着最后的第八根锁链，辨别方位并找到正南方向后才将这条用作装饰的锁链挂上。

“终于弄好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满意地看着眼前颇具古风的住所。

虽说魔法师住在颇具古风色彩的房屋内有些别扭就是了。

看完自己的房子，苍叶也顺便侧过头看了看旁边的深坑，深坑内部因为摩拉克斯的力量而多出了一排由岩石构成的旋转楼梯，其上还附着了足量的岩元素以让这楼梯不至于被风雨侵蚀。

原本只有洞窟内拥有的岩元素结晶此刻也往深坑边缘蔓延了一些，乍一眼看去如同点缀在黑夜中的星光一般美艳。

那些生活于深坑之中的、有着蝴蝶外型的岩元素生物倒是没出现变化，依旧在慢悠悠地扇动着翅膀在深坑中飘荡。

看完这些变化，苍叶也将视线放到了那个遍布岩元素结晶的洞窟。

摩拉克斯已经在那待了足有一周时间了。

但却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不会是出什么事...魔神需要吃东西吗？

苍叶猛地想起了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主要是他如今身体的特殊性能够让他在不吃东西的情况下存活，也让他忽略了食物这种东西。

别真的出事了。

苍叶立刻翻身跃下，体表魔力翻涌以及落下所产生的风阻让他穿着的魔法袍猎猎作响，四周安逸的岩元素晶蝶也因这股骚动而开始加速往岩壁旁飞去。

呼~

因苍叶落下而掀起的风浪将洞窟边缘的尘土吹散，他本人也自半空中缓缓落下，随后便往洞窟内走去。

洞窟内也的岩元素晶石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

而这股光亮也让苍叶看见了位于洞窟中央的摩拉克斯。

“谁？”

正趴在地上的摩拉克斯抬起那小巧而精致的脸，额头上的汗水顺着动作沿着脸颊滑落到衣襟中，他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那身略有些繁琐的精致外袍，只穿着单薄而又贴身的内衬在做着奇怪的锻炼运动...好像还是从人族那边学过来的？

“你在锻炼？”

“你是谁？”

苍叶闻言一滞，他能明显感觉到摩拉克斯变得警惕了起来，就连那双灿金色眼眸中的温和也在一瞬间褪去并挂上寒霜。

洞窟内的岩元素在此瞬间被调动，周围的岩元素结晶在这一刻散发出更为耀眼的光，所有的光芒都如同河流朝着摩拉克斯流去，与此同时，一股如磐岩压身般的沉重感让倾倒在苍叶身上，让他身形踉跄了一瞬。

这让苍叶有些诧异，但仔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摩拉克斯本就是魔神。

“你记性不好还是失忆了？”他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是苍叶，一周前带你去看日出的那个。”

“是你？”摩拉克斯小小的脸上爬满了名为质疑的情绪，“你的头呢？那颗很大的，没有什么表情的头。”

苍叶：“？”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苍叶的内心中便好似末日频发般出现了诸如海啸、火山喷发、陨石撞击等一系列景象——这是他此刻最为真实的内心写照。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眼前这个新生的魔神......

新生？

苍叶的内心重新变得如静潭般平静。

他有点反应过来了。

摩拉克斯是新生的魔神啊，新生！

哪怕其拥有的力量让他自诞生之时便拥有了超过年龄的智慧以及一部分关于提瓦特大陆的知识与常识，但那些所谓的“常识”对这个自诞生以来也不过活了一周时间且无人教导的魔神而言却同样代表着“未知”。

摩拉克斯的认知里根本不存在能够理解这些“常识”的“知识”，这让他下意识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去看待这些“常识”。

所以才会将【魔女辉石头罩】这种头罩当作是他的头。

苍叶感觉思绪顺畅了不少。

“那不是我的头。”他将【魔女辉石头罩】举起，好似教材般讲解道：“这是头罩，算是衣物的一种，有人会将其当作与衣服搭配的装饰或者防护某种环境的工具，但这个头罩材质特殊，且他对我来说，是一种荣誉的象征，也是能够让我保持理智与清醒的工具，总之，它不是我的头，至少在这片提瓦特。”

摩拉克斯收敛了所有警惕与敌意，两只小手环抱胸膛，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后乖乖地感谢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感谢你为我说明这些。”

小孩认真的态度让苍叶释然地笑笑，随后将话题掰了回去。

“你刚刚是在锻炼身体？”

“嗯。”摩拉克斯点点头，“我的身体太过羸弱，但迄今为止的锻炼都没有任何成效，而且，我直到现在都没感觉到饥饿，反而有一种撑、涨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