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叶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理解法涅斯，对方至今为止的行为都有些奇怪。

从其在诞生后将“蛋壳”加固，早已知晓自身身受污染却从未开口诉说或寻求解法的行为，到后续伊斯塔露的失踪，斩断与他的契约后又与天理维系者签订契约，再到最后打造这片虚假的天空。

一切都在表明法涅斯似乎并不像祂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一个刚诞生的、没啥想法的神明，与之相反，对方似乎在暗中布设了不少事情。

但他一件都不知道。

包括如今那些魔神身上为什么存在有法涅斯的力量他也不清楚。

反正不可能是自然演变。

思来想去后，苍叶也将注意力重新收回并放到了眼前的原始胎海上。

出于好奇与对自身的自信，他向前一步直接透过这由法涅斯所留下的“通道”进入了原始胎海之中——这是一片广袤的海洋，但他却并未下沉，而是结结实实、如同踩踏到地面上一般站在了这片流淌着各色流光的胎海之上。

此处景色艳丽、空寂，无论是头顶空中还是脚下海洋都呈现着一种别样的紫蓝渐变之色。

这一抹色彩模糊了天与海的分割之处，让这整片空间如同一体。

对了，虽说此处天空中存有繁星，但苍叶也只是略看了一眼便知晓这依旧是“虚假之天”，而这一假象也让他下意识的不去仔细观看。

对此并未意识到不对的苍叶正打算查看一下脚下的胎海之水。

但还没等他付出行动，脚下的胎海之水突然出现了剧烈的翻腾，那层层叠叠的波涛景象就如同巨石砸落水中一般。

苍叶诧异地看向了脚下涟漪不断的胎海之水。

站在其上方的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这胎海之水正在“流逝”，而且是整个海平面都下降了些许。

这应该就是明珞口中那些异动的来源了。

“清静海...这可一点都不清静。”

苍叶立刻抬头，脚尖轻踏，魔力翻涌，随即整个人于下一秒如同箭矢般冲向胎海深处、也就是震源所在，途中，那探究的视线也在时刻扫视四周，不放过任何角落。

海面下降只有一个原因——有不长眼的家伙在窃取此地的原始胎海之水！

在法涅斯当初玩笑般的介绍里，苍叶就明白此地属于这片世界的内核，也是此世能量来源之一，其中海水也蕴含着此世生机——窃取其中的水与加速世界毁灭没有任何的不同。

但这里是连四位影子都难以抵达的中心区域，更别提魔神之属。

何况，如今世上能够知晓并有能力抵达此处的应该只有他与那位天理维系者，还有......

还有谁来着？

苍叶宕机了一会儿，整个人都停在了半空之中没有丝毫反应，连那呼吸声都在此刻消失，直到片刻后才脱离了那种状态，他没有任何停滞地继续向前进发，脑海中也十分丝滑地回忆起了刚刚思考的内容——最初的七位龙王也是有能力抵达这片原始胎海的。

可如今列出的这么多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会窃取原始胎海之水的，哪怕是被法涅斯击败的七位龙王也是，因为他们作为最初元素的执掌者，自然知晓这片海洋意味着什么。

带着疑惑，苍叶也顺着那荡出的涟漪看到了那偷窃者所在的区域。

那是一个突然出现在海边的圆形“门扉”，无数原始胎海之水正被汲取并通过这“门扉”向外流出，但此处却并未有人值守，或者说，原始胎海内没有人，那偷窃者是站在外界的。

找到了。

圆形“门扉”另一边的偷窃者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停顿在半空中的原始胎海之水失去了力量的牵引砸落海面，“门扉”也开始迅速收缩。

苍叶也没有废话。

他双眼一凝，体内无数魔力于掌心魔杖处汇聚，一柄无比巨大的寒冰之剑自魔杖为轴开始凝聚——【亚杜拉的月光剑】！

快速挥舞的寒冰之剑撕裂空气，带着一阵破空声与风压之力斩向圆形“门扉”，而在真正斩碎“门扉”之前，那由剑刃所挥出的魔力剑弧便直接通过“门扉”击中了偷窃者。

“门扉”另一端传来了女性吃痛的闷哼。

下一刻，寒冰之剑接连不断的挥砍，片刻便彻底将“门扉”斩成无数碎片。

苍叶将【亚杜拉的月光剑】散去，虽然他赶来的很快，但那人依旧窃走了不少原始胎海的水，他本想直接穿越那“门扉”看看是何人这般找死窃取世界本源之一，但对方的感知却过于敏锐，在他抵达到攻击距离之前那“门扉”就已经开始回缩，就像是早早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不过事情也已经解决，受了他一刀，那偷窃者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前来偷窃。

“法涅斯将通道连接到我那，总不能是想让我当个守门人吧？”苍叶面露疑惑，虽然原始胎海对这个世界很重要，但有能力保护的依旧不止他一人，何况法涅斯将此处连接到【清静海】中也从未和他说过，就连有关【原始胎海】的信息都是在以“年”为单位的岁月中隔三差五、像无意般提上一嘴。

第52章 被窃取的原始胎海

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他当守门人。

而且...嗯？

苍叶猛地扭头看向原始胎海的另一个方向——那个地方再次出现了涟漪。

“没完没了？”

那个偷窃者又来了，对方不知窃取了多久胎海之水，竟然还能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也构建空间坐标

原本就因这种行为而感到不满的苍叶心中出现了些许火气，原先的窃取无人知晓也就罢了，如今明挨了一刀还强撑着继续窃取胎海之水...当他是泥捏的？

想到刚刚这人的反应速度，苍叶没有再动身前往。

他再度汇聚自身魔力。

——三颗截然不同的圆月高挂在原始胎海的天空之中，洁白的满月呈现恬静与优雅之态，让四周观望之人因此美景而滞足，冰冷的暗月呈现寒意与静谧之态，让四周观望之人寒意直至冰封，繁茂的血月呈现创生与死寂之态，让四周观望之人血液暴涨、溢出，直至死亡。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此刻以完美的姿态契合在一起并照射到了整片原始胎海，也锚定了这片空间，粉碎了远处那刚刚构建成的“门扉”。

如今，除非力量强大到足以抵御或毁灭这三颗圆月，否则所有抵达此处的生灵都将遭受三种不同的法术效果影响。

效果循序渐进，也给予了那些勿入者退路与警告。

这里是世界核心之一，关乎到整片世界的生灵，但总有人会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关自己的事，无论是长寿还是短生种都是如此。

而若是此地没有人，三轮圆月反而会滋养这片海域，为其增添能量——但那被偷窃走的原始胎海水却再无法弥补回来，除非那偷窃者主动归还。

等了一段时间，见四周没有任何反应后苍叶才转身离开此处。

待一切尘埃落定，原始胎海却再度泛起了些许涟漪，其相较于之前的动静小了许多，四周也不见“门扉”唯有一条纯水般湛蓝的触须忍耐着一切副作用，缓慢的收集着海水。

……

通过清静海回到卡利亚岛屿之上，苍叶没有将这个连接原始胎海的空间封锁，而是让其保持原样，自身则是顶着【泥人魔法】的泡泡回到了地表。

他告知明珞此地事情已暂时解决，若还有异动可以提醒他，因为接下来他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明珞没有询问，起身告退。

苍叶独自行走在自己占据的这片岛屿之上，穿过四周各个截然不同的景色与地理结构，最终在田地旁找到了正在农作的鹿王。

差距到苍叶到来，在此地居住许久的鹿王也是停下了动作，足有一栋楼高的身躯微俯，屈膝而跪，那似灌木般的鹿角也伴随着其头颅一同低垂下来。

“还活着啊。”

自从看到那只仙鹿开始，苍叶就好奇与自家的这只鹿王，如今回想起来，时间已过去百年有余，但这只鹿王却依旧还是壮年模样，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都有所增长，反倒是鹿群已经换过一批，还存活着的都没有这般特殊性。

原先他只以为这只鹿是因为由法涅斯亲自创造而显得格外灵动且通人性，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全是。

若是将其放到外面，少说也能成为一名仙人。

不过如今也不算晚。

“你想过离开此处吗？”

面对这一问题，鹿王摇摇头，这是他诞生之地他并不想要离开，何况他的鹿群也在此处。

鹿王的回应让苍叶明白对方是真的能懂人话。

“那你有空的话也可以去往卡利亚魔法学院，就是我居住的那座城堡。”苍叶指向城堡，“里面有个图书馆，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在里面你能获得不少你未曾拥有过的知识，也能增强自身眼界与力量，这能让你更好的保护你的族群，而代价是，当我不在的时候，你需要替我保护此地。”

是的，保护，以苍叶的眼力能看出在如今卡利亚人里包括明珞在内没有一个人能够单挑打过这头鹿王。

而听闻此言的鹿王也没有犹豫地点头，已经历过百年岁月的他依然知晓实力与知识的重要性，至于保护，他本就该保护此地。

苍叶走到鹿王身侧，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肉后就把其当做靠枕一般躺了下来。

“你有想过化作人形吗？”

鹿王点头。

“因为喜爱？”

鹿王摇头。

自此，苍叶也不再询问，这和他从那些维持兽形的仙人处得知的答案一致。

似乎只有魔神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去偏爱人形与人类，像是仙人和妖魔邪祟之类的存在就多是保持自身姿态，哪怕幻化为人也多是因为行事方便。

……

转眼间又是百年。

期间，清静海安静无比。

苍叶作为卡利亚之主，在这百年内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人。

直至今日，他沉默地在墓园中无数人的抽泣声中送走了最后一个曾被法涅斯所青睐的人类。

至此，最初且纯粹的卡利亚人已无一人存活，但新生的卡利亚人却依旧将【星光】作为必学的魔法，这是他们卡利亚人最初学会的魔法，也是他们能驱散神陨后的黑暗与迷茫的信念支柱。

鹿王在这百年间也成长了不少，体型又增长一倍不说，还精通学识，如今已成为了一名辉石法师，头上的鹿角上也嵌合了不少的原初辉石以及少量的元素辉石，前者在这整个卡利亚岛屿遍地都是，甚至随着魔力涌动还会慢慢增长，后者是苍叶赠予对方的。

鹿群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

此外，由于鹿王的强大，如今鹿群成员的体型也变得比原本高了不少，以至于现在卡利亚人都习惯了鹿车和骑鹿出行，毕竟这由无数截然不同的气候地区所拼凑起来的卡利亚岛屿也是极其广袤的。

百年间，那些希望跨越这片深海的卡利亚人制造了无数船只，至今已出航了无数次，哪怕遇到挫折甚至死亡也从未打消他们的积极。

而现在，他们终于制造出了一艘能够跨越深海的船只。

“终于制造出来了。”

苍叶观望着远方的庆典，船是在今日彻底验收通过的，今日葬礼的死者也是制造这艘船的船匠之一...一切迈入正轨，未来卡利亚人将真正踏上提瓦特大陆，而他也完成了这次归来的目标，送别了所有人，如今，也该再次离开了。

“您要离开了吗？”

苍叶回头看向身后的明珞，后者为卡利亚尽职尽责，如今依旧存活，也是这片地区足以与鹿王匹敌的存在，但他却没有如其他卡利亚人般选择沉眠，而是将自己大半躯体改造并以辉石替代，用这般糟糕的姿态继续存活于世。

因为明珞知道，苍叶依旧会离开卡利亚岛屿，而这里需要除开鹿王外的另一位人类存在并制衡管控一切。

“是的。”苍叶眼神复杂，他直言道：“你如今的下场不会有多好。”

明珞却并不后悔，他抬起手，摸着自己那嵌进了辉石的脸颊与重新变得年轻的面容，“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也接受这一结果，毕竟与辉石化有关的一切事宜您都放置到图书馆之中了，而这也是我延寿的唯一方式。”

苍叶鬼使神差地询问道：“为了什么？”

明珞笑了，这一瞬间他好似变回了数百年前，回到了那带领同伴一同爬上山巅遇到‘卡利亚之主’时那腼腆、紧张、无措甚至因此落泪的脆弱少年——只是此刻他不再迷茫，他已有了目标，他的前路已经被人点亮。

“为了报答您当年给予我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