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利亚岛屿，无数法阵簇拥之地。

在那群山叠嶂的偏僻之地，原本用于给人们参观娱乐的【清静海】彻底被围住，外围甚至出现了卡利亚魔法学院专门安排的看守者。

这些人都是明珞派来的，当年知晓这片【清静海】并不简单的除了苍叶之外就只剩下明珞。

只是他不知道里面连接着的是原始胎海。

景色艳丽、空寂，无论是头顶空中还是脚下海洋都呈现着一种别样的紫蓝渐变之色，地平线处的色彩模糊了天与海的分割之处，让这整片空间如同一体，天上繁星依旧闪烁，高天之上依旧悬挂着三轮圆月，只是光芒变得黯淡那些法术效果也变得时隐时现，唯有与苍叶相性最好也是最为熟悉的血月还在散发着稳定的光辉。

这里和上次来的时候基本一致，除了这片海。

“果然又下降了一些......”苍叶拧着眉脸色不是太好看，此时已经摆脱了那虚幻命运的他自然能察觉到当时自己是被蒙蔽的，一叶障目，就连自身思维都受到了影响。

若是以往正常情况，他无论如何都会强行用法术去找那位窃取者，哪怕他至今都不会任何与时空相关的法术。

这个地方毕竟是法涅斯亲手连接到他的岛屿上的。

可从至今为止从柱状漂浮物中得到的信息来看，法涅斯应该早就发现他当时受到了影响，在这一前提之下给他岛屿上放一个原始胎海的出入口意义并不大，但这地方无疑是极其重要的，毕竟在回到岛屿的路上苍叶都没有察觉到其他任何能够通往原始胎海的门户。

苍叶站在水面之上遥望四周平静的环境。

如今这里已经陷入了平静，而且从三轮圆月所给予的信息来看，这里已经安宁了许久，否则这三轮圆月应该早已消散，毕竟圆月中蕴含的魔力也有限度。

但这也说明这段时间内都未曾有人窃取胎海之水。

那个窃取胎海之水的人呢？

苍叶来到了他当年出手的那个位置，因为他当时直接击穿了对方窃取胎海之水的门户，所以这个位置的空间相较于其他部分会显得扭曲些许。

或许这个能够当做一个坐标，去定位那人在窃取胎海之水时所身处的位置，至少是其中一个位置。

毕竟原始胎海之水无法随意转移。

……

等苍叶套着泡泡从【清静海】的水面下慢慢走出来时，外面那些被他骗过的看守者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明珞。

对方就这么默默站在岸边，腰杆挺直，目光时刻不离开水面，时间好像回到了两千多年前两人第一次来此地探查此片湖泊时的场景。

不同的是，苍叶依旧不变，而明珞却面向衰老。

明珞握着手中那巨大到宛若微型长矛一般的法杖，看到苍叶时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一缕微光，接着，他如当年那般微微欠身，苍老而坚定的说道：“恭迎您的回归，卡利亚之主。”

“你来了。”

苍叶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慢慢走出水面，直到站在明珞面前之后才微微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明珞。

在他的印象之中，明珞一直都是如当年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精明也依旧是那少年模样，但如今回过神来，却发现对方已经老成了这副模样啊......

“你变老了很多。”

苍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如今以他的角度能看到明珞脸上以及那被宽大兜帽盖住的部分头发乃至脖颈都出现了辉石化的迹象，对方正在被辉石步步侵蚀，这是当年与苍叶同为起源法师的其他人都无法抵御的“病症”。

“这是自然，我毕竟只是由此世原初之人所创造的凡人，衰老对我来说是生存的一种必要演变，也是我此生无法避免的过程。”明珞话语平静而生动，似乎这个话题所牵扯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的生命，“但我将向您保证，我尊贵的神明，只要我还存活一日，我就会绝对地为您献上属于我的敬意与忠心，永不背叛。而我，也将竭尽所能地让自己的寿命延续，尽我所能地陪伴您更多岁月。”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明珞像是唠家常一般开口道：“您这次什么时候离开呢？”

苍叶顿了顿，“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这里......”

“这里足够安全，也足够平静，在您伟力的庇护之下无人能够突破此地屏障就连那位自身【天理】的存在所带来的影响也被您的力量消厄让此地没有出现任何暴动，同时，这里是我等卡利亚之民的庇护所，也是您的家，但——尊敬的卡利亚之主啊，您已经很久没有认真观看这里的一草一木了，神明所思所想以及需要处理的事都是我等凡人无法想象的，但我忠心祈求您多分些心神到我等身上吧，到他们身上吧。”

……

两人行走在卡利亚岛屿之上，这里已经发展成了外界难以想象的城市，那些拥有外出能力的法师乃至学徒中有一部分兼职成为了行商，时不时就会给岛屿带来新颖的外界产物，而这些东西每次都能在卡利亚岛屿上带来此地疯狂的采购与向往，人们都在向往着外界，他们会看着星空看着天空上高挂的血月以及那些因重力魔法而漂浮起来的土地以及碎石。

第140章 归宿＆孤独

就连孩童们嬉戏打闹的时候都会幻想着去外面玩耍，较为年轻的情侣也在努力希望能够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可能到来的，能够去外界旅行的一日。

但这大多都是奢望，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都让他们知道这一日可能又要推迟，毕竟前几日的危险是人们肉眼可见的，若不是他们在卡利亚岛屿之上，在神明的庇护之下......

尽管如此，人们的依旧很快就恢复了日常生活，毕竟这里不是其他地方，这里是卡利亚——自始至终都拥有神明的国度。

是的，国度。

在外界还使用村庄、城镇、小镇自称时，卡利亚人其实已经将这片岛屿称为国度。

苍叶和明珞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走在街道上，考虑到各自身份两人都改变了各自的面容，所以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他们就是此地最高掌权者以及神明。

他们就这么慢慢地走着，直到道路越来越偏僻。

——他们来到了一处墓园。

这里干净、整洁，风景怡人，视野开阔，许多整洁而又干净的墓碑面前摆放着别样的鲜花，那是不久前被人放下的，依稀还能看到鲜花上有些许冰霜，这是被冰冻后留下的痕迹。

因为这种话是岛内没有的，这是来自外界的，被那些归乡者所带来的礼物。

墓碑或高或矮，每一个都不尽相同，有些连墓志铭都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形式书写的，甚至还有简笔画......

苍叶跟随着明珞继续前进，来到了墓园的最深处，这里的墓碑都很低矮且统一，似乎是故意如此的，没有独特的装饰也没有漂亮的花纹，唯一铭刻在墓碑上的花纹只是释放【辉石魔法】时那独特的纹章以及其上方，被双手掌心朝上托举着的【星光】。

苍叶略一扫过就认出了这些人的名字。

“他们都是最初一批到来此地的人，也是为数不多的，亲眼与您见过的卡利亚人。”明珞回过头，看着苍叶，嘴角一直存在的笑容下降了些许，片刻后才恢复，“他们已经死了。”

“嗯...早有预料。”苍叶蹲下身，以平视的角度看着眼前成片的墓碑群，脸上的表情复杂不已，他伸出手，缓缓扫过墓碑上那刻着的人名，“毕竟她们都只是人类，寿命再长也无法存活到现在。”

“所以，我才希望您能够多看看如今的臣民。”

明珞微笑着，看向墓碑的目光中蕴含着追忆之色。

“因为如今与知晓您的身份与部分过往甚至能够在您心中占据一丝地位的人，只剩下我...哦，还有那头蠢鹿。”明珞突然开起了玩笑，“若是等我死后，我担心一切都来不及挽回......”

苍叶顿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侧过头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那些欢闹幸福的卡利亚人，“原来如此，你是在担心这个啊。”

“这是我们所担心的。”明珞有些开心，但依旧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若无其事的拿走咳出的辉石颗粒，随后继续道：“我等并非担心您不理会那些臣民，我们担心的是您会孤单。”

“不，我......”

苍叶刚想解释什么，明珞就笑着转换了个话题，随后弯下腰道：“看呐，大家多么尊敬您，都故意将墓碑统一成为比您身高还要矮上半截的地步了。”

苍叶：“？”

……

仙家山脉。

留云整只鹤如同翠绿色的箭矢一般将刚刚恢复成洁白的云层斩断，她飞行在空中，属于自身的风元素力疯狂运转。

不...他们都是骗人的吧，我果然就不应该参加那些愚蠢的动物们所开的动物派对！

这些家伙就只会在背后嚼耳根。

老鹿他才没有什么事，只是身体不舒服所以这次才没有来罢了，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根本不会，大家都好好的，身体和精神都好好的，肯定不会出事的，归终也是这么说的！

肯定是他们在骗我，若是让我发现了，一定要将他们各自重视的东西都给吹飞才行！

留云借风真君在天空中飘摇而过，这没有任何掩盖的一幕被一部分刚刚经历了灾难的凡人所看见所以纷纷跪拜，但留云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凡人，只是如以往那般略过。

“老——鹿——！”

留云隔着老远就在呼喊着老鹿的名字，叫声在山脉间回荡传来了无数回声，而她本鹤也在片刻之后落入了老鹿隐居的那座山峰峰顶。

“怎么了怎么了，这大清早的刚刚结束遭难不久都不让鹿休息了吗？”侧躺在草坪上嚼着花朵的老鹿看到留云从天而降掀了自己一脸尘土和杂花杂草默默地站起身来，动作却有些无力。

留云三两下就跳到了老鹿面前，“他们说你......”

“是真的。”

老鹿毫不犹豫地一句话让留云靠近的脚顿在半空中，“你......”

“我的记忆力和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如今也能感觉得到自己应该没有多长时间了，就连力量都在消退。”老鹿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他坐在自己日复一日坐到光滑的石头上，看着沉默不语的留云，“很抱歉之前没有提早和你说这件事，因为我觉得...那不是时候，对你我而言都不是时候。”

留云很是不满地冲上前来，“可如果你早些说，我就能多花点时间陪着你啊！”

“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啊。”老鹿眨眨眼，“你总不能还对着我发脾气吧？”

“我......”

留云闷声闷气地坐在了老鹿面前，情绪极其不稳定。

“如果你早点和我说，如果你早点......”

“我没办法永远陪着你，留云，你要知道，我是最老一批的仙人了，不然你们称呼我就不会用‘老鹿’这个词。”老鹿摇晃着脑袋，没敢抬头去与留云对视，“我如今已经记不得我原本的名字了，就连年龄都模糊不清，也无人记得，原先还会为此担忧但仔细一想，这倒是轻松了不少。”

“所有生灵这一辈子总要经历这种事，至少回忆还在不是吗。”

“其实...仔细回忆，我这一辈子都在害怕，怕东怕西，怕过去怕未来，怕所有的一切，但如今忘记了许多也知晓了自己时日无多，但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惧怕，取而代之的是坦然的态度，这是我从未预想过的状态...就好像感觉天突然变得晴朗了起来一样，轻松、惬意...留云啊——”

留云抬起头，看着那注视着远方的老鹿，看着对方眼珠中反射的属于太阳的光辉。

“你说，如果我当年追到了那头母鹿，我又会度过怎样的一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