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敢说啊，但实际上的情况也确实如此。

在那位外来神明主动搬出那七个位置并且对全世界宣告的同时，所有拥有能力者，特别是魔神就已经深陷局中难以逃离，因为这已经不是能否避过的事了...或许是是因为距离上次混乱太过久远，以至于有些生灵忘记了一点——魔神是能够通过吞噬其他魔神而增进自身实力的。

而作为曾吞噬过魔神弗法的巴尔以及巴尔泽布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的，也因此前者更为忧虑，后者更为坚定。

同理，摩拉克斯大概也是能够想到这一点的，无论他有没有吞噬那个当年发疯了的砂石之魔神都一样，毕竟以摩拉克斯的智商与思考能力，应当会在看到那魔神尸骸的那一刻就明白其中问题所在。

混乱已经是难以避免的，如今他们需要解决问题是如何才能将这起事件带来的混乱、损耗以及影响尽可能降低。

比起待在后方，待在这座雷鸣岛之中，更有效的便是主动出击，去扫荡周遭海域与群岛之中的隐患。

这不同于原先需要庇佑臣民们的那种“扫荡”。

她们这次需要做的是“清剿”，清剿那些与她们的实力相差不大的存在。

——这是一件极为麻烦且危险的事。

数千年来的经历让原本的她们认为已经能够完全掌控亦或是了解附近海域的绝大多数生灵，可在那位【天理】的动作之下、在那如同天罚一般的雷霆的轰击之下从不知多少年岁月沉睡之中苏醒过来的那些魔物却不在这个范畴之内，也让她们震撼于在自身力量所蔓延的范围之中既然还有如此之多她们所不了解的事。

魔神内心中的自以为是被打破，也让她们越发重视起这次的事件，重视起那来自【天理】的话语以及那总数为七之宝座。

只能去争了。

巴尔自是知晓这一点的，所以她并未反驳妹妹的话反而是面色越发忧虑地叹息一声，随后又在很短的时间之中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她抬起头，看着两千多年未见的朋友，看着对方那同样不会因岁月流转而发生改变的面容，然后...她渐渐地看到了更多，比如——对方那历经两千多年岁月却依旧未出现过重大改变的情绪以及为人处世方式。

两相对比之下，她乃至于妹妹巴尔泽布反而是变化最大的那两个。

在两千多年的时间之中，她们已经不像当年那般懵懂，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也已经有了更多的思虑与羁绊，这让她们更为精美更为开心但也因此而受到束缚。

只是比起这个，她如今更在意另一件事。

她在回到雷鸣岛并注意到众人对苍叶的态度之时就明白对方如今已无意再接过那【神官】之位，这是她早有预料之事，可她依旧有一点不明。

“二族生灵皆因权利地位而努力向上攀爬，为官甚至是绝大多数人心中羡艳之事，可你却从未表达过类似的想法，无论是为【黑主】、为【神官】亦或是臣民话本之中所提及的【王】好像都无法牵扯你的思绪...这是为何？”巴尔没有寒暄，因为他们之间的情谊从未因岁月而改变也不必用口头话语维护，“哪怕我贵为魔神之躯，也会因那位【天理】所言之【宝座】而心动，但你......”

她恰当好处的留了点悬念也借此表达了自己深深地疑惑。

苍叶作为被提问的一方也是过了一会儿后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想法，说白了就是问他为何没有成“王”的想法。

王？

在听到这个字眼的瞬间，苍叶就下意识想发出笑声但最后还是硬生生憋住了，因为在这种场合之下笑出来并不礼貌。

至于为何...迄今为止他都不觉得“王”有何好，给他最深印象的便是交界地的【艾尔登之王】，无数生灵所争取的位置，可最后费劲千辛万苦坐上那个位置也不过是成为【黄金】手中的傀儡玩物，一身冠绝世界的伟力在【黄金】面前黯然失色，甚至还要处理一大堆的麻烦事。

被众人冠以王位尊为圣王...努力半生去触及去坐在他人所制定的“王位”之上。

联想到此，苍叶都忍不住摇头，他只做好自己便足够了，只要他是他自身的王便足够了。

横竖不过是力量的问题，只要力量提升便足够解决绝大多数的麻烦，这也是绝大多数人、包括他自身的追求。

但力量层次的提升，特别是跨阶段的提升谈何容易。

亦如交界地，半神不少，但其中真能成就神位的又有多少呢？

以一己之力通过【重力魔法】封印交界地群星的【碎星将军-拉塔恩】都不过是半神之躯，就着实力都未曾触及神位。

他，如今他已有个方向便极为难得了。

所以——

“因为没有必要，我也不想如此。”

苍叶的回答十分简略，但也很明确的表明了自身的想法，这段话甚至都不用解释，以巴尔两人的身份应该能够理解其中缘由，至少相较于两千年前，如今这两位自诞生起就拥有成人外形的魔神显露的“人性”比以往更为清晰，也更为自然。

第154章 破碎城邦

“你说得对，如此看来倒是我有些执着了。”、

巴尔得到了苍叶的答复之后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在妹妹那机械性的磨刀声中与苍叶讲述了这两千多年来值得一谈的趣事，也很开心地分享了这两千多年时间中这名为【稻妻】之城的发展以及经过，同时她也主动提及了两族间的矛盾而解决之法她也有了些许思路只是需要时间，甚至是在苍叶询问魔神弗法遗留的骸骨之时她也表示自己只是将其沉入了百里外的海域之中，稍后会取回并给予苍叶。

一切都很顺利，交谈的也十分融洽。

但苍叶却能看出巴尔有心事但直到他离开都未曾说出口。

走出将军府之后，苍叶也是微微放缓了脚步。

刚才的交谈之中巴尔什么都说了，却唯独没有提及她与巴尔泽布此次出门到底是为了何事，而且这两位陌生的魔神的力量也有些异常...损耗太大了，甚至不太能保持“稳定”。

处理一只魔兽应该不需要耗费如此多的力量。

还未走出多远，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就很是自然的从夜幕中走出并跟在了苍叶身边。

“喂~将军大人和你说了啥啊？”

“一些过往两千余年的发展规划以及些许日常琐事。”苍叶无视了笹景天那眨的好像要抽筋一样的眼睛。

“别啊，你好歹说说，这将军大人有关的事情，我等部将自然需要好深琢磨一番，否则他日怠慢了将军大人可就是滔天大罪...唉！别走啊，走慢点~我说走慢点！我都一把年纪了！喂！”

……

将军府最高层露台处。

地上依旧摆放着整整齐齐地茶杯，只是杯中盛的水早已冷却，这也导致茶叶丧失了原本的滋味变得苦涩不已。

巴尔与巴尔泽布依旧盘坐于此，窗外夜色朦胧，已然恢复秩序的城镇依旧在安静中沉睡，只有少部分人因职位问题依旧在街道上奔波。

两人面前桌上的茶水也已经凉透，茶具更是久久未动。

巴尔端坐着，闭着眼，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巴尔泽布已经自认为将薙刀擦拭干净并将这柄已经与自身武道愈发契合的刀兵立于身侧，面容平静清冷，安静无声，但无论是姿态还是外貌皆与巴尔一致，如同不偏不倚永恒不变的影。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右手中多了一柄用于厮杀的刀兵。

而这本身便是一种疑问，一种对巴尔，对自己姐姐的、无声的疑问。

良久后，巴尔才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们这次出门并非是游玩而是为了寻一友人谋划同盟之事，这友人是在苍叶离开后不久时两人在群岛边缘察觉到的——是的，她们当年的确去寻找过苍叶的踪迹，只是当时一无所获，而且当时鹤观也是被迷雾与雷霆所笼罩，她们当时也连雷鸟之影都未曾看见......

准确来说，最开始认识那位魔神的是巴尔才对。

魔神弗法当年的事让巴尔对于其他魔神拥有更强的警惕心，而那初次见面的魔神却是很自然地上前与巴尔交谈，没有任何架子，与当年的弗法一样，而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倒她们两边也算熟络了许多，而不久前的这次出门访友也是在她们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按照惯例依旧是由巴尔出面交涉，巴尔泽布则如往常般隐藏在暗中警惕。

而意外也是因此发生，那位魔神为了那位【天理】所许诺的位置与她们翻脸...这也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这也是她们不打算将其告知苍叶的原因。

而在获胜之后，她们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全新的问题。

【卡利亚之主】这位与【原初之人】同样来自于古老历史之中的伟大神明是否也会应【天理】的需求一同加入这场纷争？

亦或是......

【卡利亚之主】对于【天理】如今所做之事有何想法？

这些都是个未知数，但所蕴含的信息却是截然不同的，至少也能给予她们姐妹一些帮助。

可在面对苍叶时，巴尔还是显得有些犹豫，她觉得这是在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其次......

“至今我们也已经了解过一些卡利亚的信息，之前那误入岛中的卡利亚法师也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情报，由此可以判断苍叶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至少不是他之前所说的‘普通探险家’也不是我们后续认为的‘高等法师’而是更上一层的存在...甚至乎当年【卡利亚之主】在雷鸣岛露面的主要原因可能都是为了他、也为了警示我们。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那是神明，真正的神明。”

巴尔泽布没有想那么多，她抬起头，看了眼姐姐的疲惫之态，脸上闪过担忧，随后犹豫地用尤为直接地语气开口道：“直接问？他如果在意，我们就道歉，忧虑无用，臣民与外敌不会等待我等思索。”

“唉......”

巴尔泽布立刻放下薙刀，随后凑到姐姐身边陪伴对方，她不善言辞所以唯有行动起来才能表达自身之担忧，双生子双生子，她此生最为重要之人便是眼前之人，最重要之事便是所有与眼前之人有关之事，无怨无悔，哪怕让她放弃这里的一切也未尝不可，毕竟，此地终归是姐姐的“梦想之地”而非她之“夙愿”。

她——不过是想守护眼前之人所要守护之景罢了。

如今只有他们姐妹二人，巴尔也就没再端着架子，整个人顺势就倒在了巴尔泽布的身上，依靠着对方的同时慢慢缓了口气，随后闭上双眼。

两边都不过是说辞，虽真但也不尽是真。

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主要原因还是在这两千多年时间里不断出现而又消失的、她从未经历过的记忆片段。

迄今为止她都未曾向其他人暴露这种记忆，但那记忆中的内容却让她越发不安。

与过往相比，如今得到的那些记忆画面零碎不已，就如同被砸烂的镜面一般但每个镜面所代表的场景又截然不同，无数种色彩与画面碎片堆积起来令人完全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可是从那碎片式的画面之中她却能看到自身处境，其中有数次都是她日夜观察铭记于心的雷鸣岛被战火所笼罩。

这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事，可她不知道要如何改变这一切，最令她彷徨的是那记忆画面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却变得朦胧破碎，与三千多年前相比差距甚远。

她想要求助，却本能的不敢将此事说出口......

至于之前对苍叶的那般提问也是因为一些疑虑之心作祟。

巴尔渐渐睡了过去，在梦中，她再次看到了那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但这次她却是瞬间就惊醒了过来并大口喘气。

巴尔泽布连忙扶住对方并呼喊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

巴尔看了眼将军府，确定刚刚只是一个梦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但瞳孔中却是难以言喻的惊讶与痛苦。

她，看到了被黑红二色笼罩的破碎城邦以及那股令她心脏抽痛的死寂与湮灭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