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知道她为什么抗拒白色衣服吗？”张芜说的是抗拒，而不是不喜欢。

白哲藏在兜里的手握拳，脸上没有表现出怒意，呼出一口气，轻叹：“她一岁那年，十七岁那年也穿过…那是她懂事以来打击最大的一次。”

张芜能感觉出这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抓紧了椅子的扶手，连自己的气息都能听清。

“这两次发生了什么？”

他指尖敲击桌面，闷在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缓缓吐露，“她应该告诉了你，一岁那年被母亲带着出去玩差点走丢，那天是她第一次穿白色衣服，如果不是遇到金导，可能找不到白仪。”

张芜靠着椅背的身子坐起来，风吹散了发丝也不拨弄，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怕她再次走失，所以禁止她穿吗？”

白哲摇摇头，“恰恰因为那件短袖是母亲买的，白仪从出生到那时第一次穿，回到家的那天母亲又气又急，那件衣服便烧毁了。”

“她十七岁那年暑期，那条裙子是我出差时在橱窗看到悄悄买给她的，我分明见到她眼里的笑，顾小安约她去玩，好像是从学院回来，对…她现在上学的学院送完顾小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回来时看到母亲拿出剪刀抓起裙子的一角疯狂剪。”

“我到现在都记得，白仪站在那里任凭打骂，那条长裙背后沾染了一道道黑印。她双臂也留下了几道抓痕。”

说到这里他依旧能想起那年母亲对白仪的谩骂，白哲从来没想到向来不发脾气的母亲会癫狂。

“你为什么要穿白色？你不是在家写作业…为什么要出门！！”白母一边说一边拿着剪刀。

白色布料在白色瓷砖上隐没，少女的白皙小腿慢慢露出，她抽泣：“我作业写完才出去的，是…”

她放弃了抵抗斗争，双手扯下衣袖扔到地上，衣袖上留下几个泥脚印，双臂环抱，指缝渗出殷红，眼角的泪挂满，神情冷漠道，“我再也不会穿了。”

她跑回房间关起门，靠着墙蹲下抱住双膝，将头埋进去，窗外的鸟叫声让她短暂忘记痛苦，抖动的身子慢慢平静。

一声声悦耳的鸟叫声在谩骂声中消失，一股凉风直钻入裙底，白母关上门，丢给她一套黑色运动服，关上衣橱靠在门上，“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不要穿戴任何白色，它会给你带来…”

白母欲言又止，对上白仪红润的眼眶，“先去洗澡，我等你换完衣服，一起下去吃饭。”

黄昏落日，最后一抹晚霞藏入大地，房间门打开，白哲扶着墙站起来，他看到白母抱着妹妹的衣服，包括那条被剪坏的白色裙子，紧张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腿麻了？”她扶着白哲手臂，“跺一跺就好了。”

他抽出母亲的手往回看靠在门框的白仪，忍着麻劲走过去，轻声道：“妹妹，你怎么样？”

少女被灰色运动服衬出清冷，并没有穿母亲递过来的那套黑色衣服，她轻轻摇了摇头，“走吧，该吃晚饭了。”

从那以后…白哲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笑容。

他想尽办法开导白仪，带她旅游，叫来顾小安陪她说话，得到的答案永远是摇头，顾小安看了一眼坐在客厅的白母，走的远了些开口，“白哲哥，你还是带她去看看医生比较好，不是身体上的。”

“什么意思？”白哲惊讶道。

顾小安抓紧了包带，“我在床头发现了治疗失眠的药，而且昨晚她情绪低落，看着窗外，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小安姐，我从这跳下去是不是就没有压力了？下辈子变成一只鸟自由自在就能无拘无束了。’对不起，我没想到带她出去一趟会变成这样，我能做些什么弥补她？”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白哲抿了抿唇，“这跟你无关，小安，如果你们以后逛街买衣服，不要让她接触任何白色东西。”

顾小安从昨晚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白哲哥，你放心，白仪和我一起长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有件事我不得不说…如果可以的话，等她上大学给她找一个居住条件好的房间。”

“那天我带她去学院，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事，是一直笑着的，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白哲若有所思，“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讲完这段故事，白哲露出轻松的微笑。

张芜缄默半晌，眼眶泛红，声音沙哑道：“所以，她的抑郁，失眠一直没好，对吗？”

白哲轻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随后慢慢摇头，“遇见你之后，我好像又看到以前那个爱笑的女孩，我一度以为她好了。今天见到母亲的时候…那冷漠的模样又把我拉回那天，她站在客厅，看着母亲剪那条裙子。”

那透明液体滴到张芜手上，迅速凝结成冰，这冰在她心上扎出一个口子，血不停地往外滴。

“你欺负她了？”

张芜被她拉到身边，开门后对白哲说的第一句话。白哲一脸无辜，正要解释，面对的是关门落锁声。

他站在原地冷哼一声，眉头紧锁：宠妻狂魔…有了媳妇忘了哥。

眼泪越擦越多，白仪焦急地询问，“他骂你了？他让你离开我？还是你得绝症了？”

张芜哭的梨花带雨，听到最后一句话都气笑了，一拳轻轻打在她肩膀，“讨厌，你又看了什么狗血爱情剧。我没得绝症，我知道了一些你爱我的事情…”

她摸着白仪的脸，将人拥入怀里，“让我抱会你。”

第二日，三人吃过早饭便乘车离开返回家中。

张芜抱着她的手臂，她本想见完父母当天离开，但她要搞清楚白母为什么会对白仪做出这件事。

白家四个人，只有白母和白仪从来不穿白色服饰，作为母亲…他对白哲从来不会这么严格。

回到家，白母疑惑地看着两人，那件白色外套穿到了张芜身上。

“回来了，玩得开心吗？”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白仪微微点头，张芜露出微笑，“很开心，阿姨，午饭我能帮忙做几道菜吗？”

白仪偏头看向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向张芜传递讯号。

张芜抓了抓她的手，“你就当满足我当大厨的心愿”朝她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