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泽不自觉地攥紧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说实话，他的心头确实涌起了些许恼怒。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弋尘看他的眼神异常熟悉，且那目光异常令他不适，直到此刻被其话语提醒，他才恍然忆起曾在何处见过。

这种眼神，分明就是老鸨之前打量他时所用到的！

这种不把人当人，而是当作一个物品来评估价值的眼神，着实让人感到厌恶。

再一想起凌霄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花楼里暗自做过的恶事，更是令人作呕不已。

可是，顾清泽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了下来，现在绝非翻脸的最佳时机。

“三生花确实很珍贵，但在我眼里，它只是无用的东西，功效很废，长得也难看，连观赏价值都没有。”

“但要是你去获取的话，倒是可以废物再利用一下，给我创造更多的乐子。”

顾清泽感觉自己突然像是患上了“语言障碍”，明明弋尘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却让他感到无比困惑。

找乐子？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哪些行为看起来像乐子，能让弋尘评价为很有趣。当然，他也压根不打算去理解。

顾清泽直视着他，那眼眸犹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又好似广袤无垠、海纳百川，包容着世间万物。

对于弋尘近乎侮辱的话语，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至少从表面看来是这样的。

“....那我还要感谢弋大楼主把我当乐子？”

弋尘微微仰头，嘴角上扬，那笑容肆意绽放，透着一股不言而喻、本该如此的理所应当。

他的神情中满是肆意与张狂，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当然，不仅如此，你还应该感到庆幸你能为我制造点乐子，不然以你现在所知道的东西，够你死千百万次了。”

他所知道的东西.......

顾清泽当然清楚他所指的是什么，那是凌霄冒着识海可能被侵入的风险，带给他的部分关于花楼所执行的计划。

对于弋尘知道他知晓这件事，顾清泽早就已经不感到惊讶和意外了，毕竟他连“三生花”的详细信息都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知晓这件事反而显得稀松平常。

“你既然知道我知道这些事，那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顾清泽随意挑衅了一句，他心里明白，弋尘既然如此毫不忌惮，定然是有充足的准备。

而且这种东西泄露出去也毫无用处，弋尘并不会因此对他动怒，他不过是出于礼貌回了这么一句，不然就弋尘自己在说，场面有些尴尬。

“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所做的一切，目的都只不过为了一个‘趣’字，你有趣，我就不杀你。”

“更何况....我观察了你的行动轨迹，你没打算多管闲事，当然，就算插手了，你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罢了。”

弋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那姿态充满了做作与傲慢。

“不得不说，这点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像某些妖一样自不量力，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顾清泽不愿再听他这种接近于“贴脸嘲讽”的夸奖，而且也确认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放过了自己，如果真的是因为他所说的“找乐子”……那就当他白思考了。

他看向弋尘，拱手行礼，动作优雅而不失礼数。

“若是弋大楼主没有别的有关‘三生花’的信息，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弋尘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犹如夜枭的鸣叫，透着几分诡异。

“这么无情啊，用完了就跑，我确实没有‘三生花’的更多信息了，当然就算有更多的，我也不会告诉你，但我们可以聊点别的。”

顾清泽听着他十分欠揍的发言，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那弋大楼主想聊些别的什么？”

“哦，想到了，我分享一个你不知道的小秘密吧。”

“其实你服用的化颜丹所塑造的容貌对我无用，我一直看到的是你的真容。”

“也就是说，你在花楼的一个月，我是看着你用你自己的容貌穿着女装....”

“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想想就乐死了，真不愧是我新找的“小宠物”，就是能给我提供新鲜的乐子！”

弋尘肆意地笑着，身体都随着那癫狂的笑声剧烈颤抖，不过还是习惯性地用他自己手里那精致的折扇挡住了半张脸。

顾清泽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与那肆意张狂的笑声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会对不值得的人或物，投入和展现太多的感情。

若是在他对面的是凌霄，他也许会因为此事，而略微表现出羞涩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但对于弋尘这种精神不正常、自己无法理解的妖，外露太多的情绪，无疑是一件极为不值得的事情。

“那我就不打扰弋大楼主了，你还是接着忙着笑吧。”

他说完后，转身企图开门，结果那门却纹丝未动。

顾清泽：“..........”

他无奈地转过身，看着刚才还一直在大笑的弋尘不知何时收起了笑容，那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不爽的神情。

“我不记得我允许你离开了？”

顾清泽看了一眼弋尘，又看了一眼之前坐着的椅子，沉默片刻后，重新坐了回去。

算了，有时候尊重精神不正常的妖，耐心听他们讲话，也是一种美德......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他又听了两个时辰弋尘对他的各方面嘲讽，弋尘才心满意足地放他离开。

等他出了宫殿以后，原先莫名其妙消失的老鸨又神奇地出现在了大门口。

看着他完好无损地出来，老鸨先是略微一惊，随后迅速调整好了表情，抬眼慢悠悠地说道。

“跟着我回去吧。”

“好。”

顾清泽听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的嘲讽，现在看老鸨，竟然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看久了还觉得稍微有一点和蔼可亲了起来。

当然，这只是纯粹的错觉而已，等缓过神来，那老鸨看着甚至比之前还要可恶了......

顾清泽故作乖巧地一步一步跟着老鸨，又重新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