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叶尘才干完那块地里的活，挑着粪桶，很疲惫地回家去。

回到家，丈母娘已经做好了晚饭。

姐夫秦良哲带着一家子，又回来了。叶尘还没有进家门，就听到刘素芬在屋里吵闹。

“太不像话了，二妹真是太不像话了。”

叶尘真没想明白，芷若又是哪里得罪了那一尊神。前一次，他们从鱼窝里搞了鮰鱼去，现在，却又回来生事。

就那家里，洗个澡很不方便，叶尘找了几件衣服，悄然地溜到河边，找了一个僻静地方下水去游了几圈。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自然是神清气爽了。

院子外，丈母娘和芷若在院墙外边候着，“阿尘，你还是在外面暂且避一下吧，你爸，你姐，姐夫，全都在气头上。看样子，非得要痛扁你一顿不可。”

“凭什么打我，我犯了啥王法了。”

“上门女婿，最大的犯忌，就是拿钱贴了娘屋。气头上，他们真的会打死你的。”丈母娘这一回，居然站在了叶尘这边。

“我拿回去的，是爸同意了的。这也有错吗？打死我，你们就不怕犯王法吗。”叶尘内心中充满了恐惧。

在做上门女婿之前，他就亲眼见到过，就在他们那个山沟，有个人被招到外面去做了上门女婿。

他在人家屋里，成天像牛一样累。几年下来，给人家生了四个娃，没一个娃是跟他姓的。

有一回，他没有经过女方家里人同意，竟然胆大包天，把老三带回了山沟里来。

老三就在那条河里摸鱼，淹死了。

女家的哪里肯依，带着族人，直接冲到山沟里来，当着山沟里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揍那个上门女婿。

他的兄弟，爹娘，全都给那女方家的人跪着，恳求不要把他打死了。

他也苦苦哀求，说回去后，无论如何，都会再给女家生养两个娃抵罪。

叶尘当时在场，看到把儿嫁出去的那一家，哭成泪人。

结果，那个上门女婿，硬是被女家的人，用门板抬着回去的。后来，直接给女家又生了三个。死一个娃，陪人家三个啊。

叶尘现在，连一个娃都还没有，真要被人打死，连个出来哭的娃都没有。

芷若却是说道，“妈，你们真要打死阿尘，就连我一起打死吧。 今儿一下午，阿尘挑了几十挑粪水，把那一亩多的红薯地，全都浇完了。”

“妈，你真要嫌弃阿尘，你们可以赶他走，给他留条命吧。我答应你们，他离了也行，只是，这一辈子，我再也不嫁人了。”

叶尘心里好怕，芷若所在的村子，一大半都姓刘。

他现在有钱了，已经激起了好些人的嫉恨，甚至，就连姐姐，姐夫，也都对他恨之入骨了。

“那废物死到河里去了吗，这老半天，还不回来。良哲，拿上电筒，咱们去河边找找。这回，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不然，这以后，只怕是要把咱刘家，搬到叶家去了。”

刘素芬扯着嗓门叫嚷着，秦良哲应和道，“咱多找些人，那小子力气大，可别让他挣脱跑了。”

叶尘很气愤，这做姐夫姐姐的，凭啥老是回来，干涉他叶尘家里的事情。

平日里，受丈人丈母娘欺负，那就不用说了。他们却一直在他叶尘面前，虎视眈眈的。

芷若扑在叶尘怀里。

“阿尘，别怕，要死，咱俩一起死。”

“若儿，你不能死，你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阿尘，你就别为了活命，故意说若儿怀上了吧。你爹对你发的所有的火，都是冲着你没给咱刘家生一个崽。你还提孩子，你看芷若这肚子，像有孩子的样子吗。”

刘素芬从屋里跑出来，大声地呼喊着，“妈，妈，你在哪，芷若呢，芷若，你跑到哪去了。”

“不好，他们肯定去河边，给那废物报信去了。”

阿尘和母女俩，躲在暗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看到，老丈人手里拿着绑猪的大麻绳，秦良哲的手里，还拖着根长棍子，另一只手里，拿着根电筒。刘素芬跑在最前面，径直朝着河边方向而去。

“怎么了，你们家上门女婿跑了？”

“那生不出崽来的废物，是不是跟什么人私通了。”

“今天下午，我还看到，有一男一女，跑到咱村里来，还帮着干了农活的。”

村里的人，都很热心地问刘元柱家的事情。

叶尘钻进屋里，芷若把那合约和值钱的东西，全都带上，叶尘发动了摩托，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摩托车就飞驰着，向村外飞奔而去。

“阿尘，是我害了你啊。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那山沟里的事，就传到我们这儿来了。”

“哎，肯定是有人专门来挑拨的。狗蛋，还有那个和老二争媳妇的，这是恨上我们了。”

“我本来还想，什么时候，把首饰给姐的，哪曾想，她这么心急，一听人家挑拨，就暴跳起来了。”芷若说着话，都快要哭了。

“若儿，你千万别生气。为了咱们的娃，咱得高兴起来。你看，咱现在，正好用这段时间，把咱们的铺面给弄起来。”叶尘在逃亡之路上，竟然想到了白天办的事儿。

“妈的首饰，我已经给她了。”

“这就难怪，她会和你一起出来给我通风报信。”

“其实，妈不是很喜欢你的。阿尘，这也怨我，咱俩要是有了娃，有爸妈给咱撑着，单凭姐，还有姐夫，他们根本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芷若趴在叶尘的后背上，叶尘分明感觉到，芷若的泪水，从他的衣服上渗了进来。

没有经历过，真不敢想象，在那个年代里，去别人屋里做上门女婿，得有多卑微。

“若儿，咱必须得混出个样儿来给他们瞧瞧。相信我，若儿，我会让你幸福的。”

“阿尘，你说，今儿定门店，我是不是办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啊。我真是担心，他们会找到我们。只要我们在县城里的事儿一铺开，要找到我们，可就容易了。”

摩托沿着那条去城里的路而行，出村以后，凭着秦良哲的那辆自行车，哪怕再装上翅膀，也难以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