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的确是傻子，林威都说了，随便沈老三绕哪里，锦衣卫的默契，也就是说只要求他传信，没给他固定时间和路线。

关键是后半句，给马世龙的军事安排必须完成，沈老三很自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绕哪里，哪用你鬼叫。

阿敏见过沈老三，若连林威让他见过的人都不信，那阿敏就没有活着的必要。范文程只不过是下意识‘抢功’，林威非常讨厌，老子给你提供平台，你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呢？

屋内气氛尴尬，范文程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多嘴了，脸色羞赧躬身告罪，杨镐拽拽范文程让他靠后，对林威拱手道，

“侯爷，我们可以轻松在赫图阿拉至少待两日，皇太极的大将就算来了也得重新布局，他们可能会绕路去东关，但同样路难行，代善若舍不得伤亡，我们与东虏会突然进入对峙。”

“你说对了，但想少了。这场雨若覆盖辽南，影响最大的是东虏，皇太极无法通过大山快速应对马世龙的进攻。如今他可能得到九连城沦陷的消息，那他哪里都不会去，只会催促代善行动。”

“属下认为侯爷说的也不对，皇太极最大的可能是向南到辽南的连山关，那里有天险，可以阻挡马世龙沿着官道继续进攻。”

林威捏捏眉心后摆摆手，“好了好了好了，去休息吧，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传令秦祚明，让兄弟们轮值休息好，不得淋雨，若这场雨超过两天，突袭战就变成了对峙战，熬心的是代善，先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是，属下多嘴了，临机决断侯爷才是行家，代善必败，属下告退！”

林威呆呆的看着两个‘老银币’离去，略微苦笑一声，这种谋臣的性格就像朱棣身边的姚广孝，适合‘创业’，不适合规规矩矩做事，又没有姚广孝功成身退的威望和眼界，回去得给换个岗位。

天亮了，毛毛细雨不断，整个山区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站在赫图阿拉城墙连西关都看不到，作为防守一方非常危险。

西关山头不时传来一声爆炸，有时候整个山谷都能听到女真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地雷在宋朝就有了，到朱棣手里地雷才完善成机械发火，不过还是那个问题，成功率不高。

如今东江虽然还有大量捻子手雷，但也有掷弹筒发射的‘二踢脚’，绊发雷很容易设置，正好在山里用，连续几次，代善就会放弃无意义的试探。

西关外八里的代善军营，如林威想的一样，代善下午放弃无意义的查探，摸到山头的士兵尸体被抬了回来，全部残缺不全。

地雷里的铁片爆炸瞬间能切断身体部位，与这个时代的炮伤、火铳伤完全不同。

一个汉人大将弯腰把送回来的三十多具尸体看了一遍，抬头看看雾气蒙蒙的山头，略微摇摇头，

“大贝勒，明军的火器杀伤力比去年更狠，山谷还是太窄，我们不能用密集的阵型去冲击关卡，那是让勇士们白白送命。”

李永芳这话说的很公道，作为皇太极的人并没有让代善的人去送死，代善看看远处李永芳带来的五千火铳兵，礼尚往来同样摇头，“大金的火铳好像越来越差劲，额驸也别逼兄弟们送命。”

李永芳的实际权力在东虏内部很难用官职定位，叫额驸反而显得亲近，老家伙听了代善的话苦笑一声，

“九连城失陷，明军近两万人会沿着辽南官道进攻，凤凰城也守不住，大汗昨日去往连山关，这场雨看似把林威困在赫图阿拉，却也严重削弱我们的调兵能力，好坏参半啊。”

“林威若放弃赫图阿拉，只能到南关两处狭窄的山谷，反正他会留下，额驸得想想其他招。”

“我们的火炮下午就能到，从抚顺关调来的二十门虎蹲炮，三十门佛郎机炮。”

两人站在尸体中讨论这种沉重话题不仅影响士气，还影响自己心绪，代善拽一把李永芳，两人回到大帐。

“额驸认为虎蹲炮和佛郎机能有多大帮助？”

“不好说，但这是唯一有射程优势的火器，我们必须攻陷西关，火铳兵就算送死，也得到赫图阿拉前的开阔地，山谷展不开阵型。”

代善看看外面的天气，再看看身边的各位将军，一咬牙道，“老子来攻陷西关，额驸的火器兵负责接下来的战事。”

李永芳点点头道，“只要进入开阔地，就算他们射程远，我们也能拼着伤亡互射，为了大金我们伤亡得起，林威死伤超过两千人，他就永远走不了，得把魂魄留在建州大山中。”

代善啪一拍手，就这么决定了，

“我们带的粮草不多，虽然在赫图阿拉作战，但缺乏补给的是我们，三天后缺粮，五天我们就饿死了，老子已下令骑军到大寨收集火油，晚上拼伤亡冲到木墙下，扔树枝干草、扔火油、再扔点火药，烧了这道木墙。”

“大贝勒睿智，看来无需李某多嘴。”

“兄弟们连避雨的帐篷都没有，这天气只能躲到山崖下休息，老天爷对谁都是公平的，下雨虽然留下林威，但我们也不用过于兴奋，打败他欢呼不迟。老子与明军作战十几年，第一次跑到山中大规模用兵，大金没有骑军优势，没有火器优势，林威值得我们全力以赴，杀了他，明狗实力下降超过七成。”

说得很有道理，李永芳正要接茬，北面山上突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众人到大帐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从白雾中传来的火铳声。

啪啪啪~

代善和李永芳大喜，这声音从山谷中传来，明军竟然绕过西关下山偷袭？

“来人，派三千弓箭手火速增援北山脚，我们去前面看看。”

众人刚刚上马，南山同样传来啪啪啪的火铳声，而且听声音近在咫尺，代善顿时大吼，“放弃北山，增援南山。”

轰隆隆~

弓箭手一窝蜂涌到南山，却在路边的森林中就迎来一波爆炸。

代善一边大叫进攻，一边大笑对李永芳道，“哈哈哈，林威大白天还想主动进攻，天助我也。”

轰隆隆~

啪啪啪~

回应代善的只有摸不着方向的爆炸声和两侧半山上的火铳声，他连明军从哪里进攻，有多少人都搞不清。

啪啪啪~

火铳很有节奏，且声音越来越高，明军竟然这么快撤回山顶。

但轰轰的爆炸声又在山脚越来越低，李永芳听了半天，突然道，“大贝勒，鸣金撤退吧，撤回大营。”

迎着代善疑惑的眼神，老家伙解释道，“他们把掷弹机弄到了山顶，我们失了先手，到山脚下只会挨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