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得必有失。

相同的时间，你抓住了某些东西，肯定会失去某些东西。江山、美色，本来就是很难兼得的。

沈约深明此道，沉吟道，“段思平因为江山失去至爱，这种情况，他多半认为是有报应，是神仙惩罚他不守承诺的报应。”看着萧楚，沈约道，“但这不过是某些因缘和合罢了。”

萧楚淡然道，“不错，很多事情不过因缘和合，世人推之以命，亦想改命弥补。”

沈约闻音知意，“琴丝难道会破例，让段思平改命？”

改命和长生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想长生的人类，始终过不好今生，想改命的人，并不知性格决定命运的道理。

沈约对天柱山那些人总算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

那是一批为了躲避自己创造异形的人类，那是一群想要回归正常生活的人，那是一批勇敢的人、也是一群无奈的人。

琴丝很勇敢，和那些喊着自主却依附着旁人的不同，只剩下她一个人，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而且忠于自己的使命。

这是个值得敬佩的女人，也是极为小心的女人。

生怕改变历史的涟漪被超体变异发现，琴丝谨慎的联系这个世界的人，希望利用某些预知换取他们的帮助，同时希望他们对此事保密。

这就是完颜烈所说的神仙地的神仙和世人定契约的起因。

可诚信从来不是世人的标配，自古以来的帝王，更因为权利的加持，很容易养成独断专行的性格。

阿保机能守信很不容易，段思平无疑泄漏了此事，因为心虚的缘故，将很多变故认为是神仙的报复，既然是最爱，段思平自然想要挽回。

可琴丝会给段思平机会吗？她不怕超体变异发现她的踪迹？而且琴丝自身都是无法出困，如何能让人死而复生？

但这不正是完颜烈要找神仙地的原因？

神仙地是能让人死而复生的！

萧楚沉默良久，“琴丝是个女人。”

沈约听出萧楚的言下之意，“琴丝是个重情的女人？”

女人感性的多一些。

萧楚点了点头，“她感受到段思平的悲痛欲绝，决定帮段思平重续前缘。”

沈约诧异道，“这也能续？”

他从萧楚这面听到了太多不可想象的事情。

萧楚解释道，“那时候，因为阿保机的助力建设，让琴丝人在主舱室，也可以收集世人的思想。当然，她只是用于研究。”

沈约笑笑，“我相信她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爱好。”

人人都有八卦之心，只是有人可以克制这种好奇而已。这就和人人都有欲望，修行者也不例外，但修行者能更好的控制欲望的蔓延。

萧楚轻叹道，“为求稳妥，她密切关注阿保机、段思平的动静，也就知道段思平的最爱女人唐飞雪的思想。”

沈约瞬间想到了什么，“琴丝的重续前缘，其实是重续思想？”

萧楚微有意外，“你的见识比我想的要广博很多。”顿了会儿，萧楚道，“段思平苦苦哀求，琴丝终于决定帮段思平再续因缘，其实……这也是她的一个实验内容。”

“看看人是否能够真正的改过？”沈约一言中的。

萧楚笑笑，“是的，在超体变异后，我们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人类真正需要加强的，不是身体，而是思想。”

沈约问道，“然后呢？琴丝进行了思想投射？将段思平、唐飞雪的思想，投射到别人的身上，类似灵魂转世？”

对于这些科技，他绝不陌生，因为他和暖玉相遇后，处理的几乎都是这方面的事情，因此沈约立即可以想到答案。

人类的思想可以探测、搜寻，也可以转移！

萧楚略有讶异，“你接触过这方面的科技？”

“略知，略知。”沈约仍旧保持谦逊。

萧楚微有沉吟，还是道，“琴丝所为，和你说的仿佛。但进行思想转移，有极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沈约似有好奇。

在对话的时候，他仍在留意杨幺那面的动静，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杨幺等所有人的身上，可他沈约只能先解决萧楚的问题！

萧楚是实验操控者，萧楚也应能让杨幺等人脱离阿鼻地狱！

如今萧楚和他沈约叙说往事，不是闲得无聊，而是想让他沈约明白一切事情，进而解决一些事情。

换句话说，他沈约、萧楚之间，和段思平、琴丝间仿佛，都在做着一个交易！

杨幺等人能否得救，取决于他沈约这次谈判是否成功！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他如果对萧楚没有任何作用，萧楚为何要帮助他解决问题？

“你应该听说过孟婆汤的传说。”萧楚问道。

沈约微有扬眉，“你是说转移思想会被遗忘吗？”

“不错。”萧楚感喟道，“人体极为复杂，因为自我习气的根深蒂固，会对外界输入产生极为强烈的排斥。”

沈约却想到反力之鹰曾经的言语。

——意志不坚的人，此生蒙昧，不但无法得到色界、无色界的加持，反倒如美玉蒙尘，这段记忆再遇因缘成人，只会更加的蒙昧，忘却曾经的记忆。

“但这也是人之所以成为人，保护自己不精神分裂的一个方法。”

萧楚又道，“在移植思想的时候，这是一个科学难题，如何塑造无自我的胚胎，进行纯思想转移是我们研究的一个课题。”

沈约暗想，萧楚虽然有高科技的加持，认知高明，但和反力之鹰相比，终究还是逊色一些。

反力之鹰早明白人生不过是借假修真的道理，也就是思想无论在何处，都要凭借强大的意志克服躯体的弱点，从而达到永恒之境。

解脱解脱，解开才能脱去。

在修行中，所有不解的问题，定要全部解决才叫无漏，若是有漏，终究难以得道，还需要再次解决。

这也是佛经中四果罗汉的真正含义，你能解决的困惑越多，五蕴之迷越少，果位越是高明，直到四果阿罗汉，才算真正不需六道轮转。

而萧楚他们还是停留在假中求真的境界。

这世上如何会有完美的胚胎？

完美的胚胎，本来就不会在欲界出现！

沈约知晓这些，但见萧楚乏力的模样，终究没有说出。

有时候，领悟也是要讲机缘的，头蒙猪油，感受不到春雨的生机。

“琴丝实验了三次，才算小有成功。”

萧楚不知道这片刻、沈约思绪千万，继续叙说道，“这时候，第二批人终于到达这个年代。”

什么叫做小有成功？

沈约一时不明，但见萧楚毫无喜悦之意，立即道，“第二批人也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