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的万清寺出名的灵验。程家有个老习惯，每年的正月初六胡楠和程枭都要去万清寺拜佛。

胡楠拜佛，求家里人平安健康。程枭拜佛，求国泰平安。

今年不同，程澈和云想一同都来了。

通往万清寺顶峰的这段路实在难爬，速度快也要三四个小时。于是一家人一早就出发了。

万清寺一半藏在云雾里，黄色的墙壁衬上灰色的砖瓦，寺庙庄严又素净。一棵棵松树鼎立，最上峰的娘娘庙被层层台阶高高托起，神圣至极。站在万清寺的顶峰能俯瞰整个沈城。

云想的体力还不错，全程都没有掉队。

路上，程枭和她聊天。

“我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我们俩每到周末都来爬山。”

“想想，我们那会儿真年轻啊，就这段路，三个小时轻轻松松登顶！但你爸爸不行，不是我说他啊，他在我面前就是个小趴菜。”

云想笑着看程枭，听着程枭说他和爸爸的故事。她很喜欢听，很温暖。

“但是我觉得你比你爸爸好多了。不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他笑着说。

云想：“叔叔，你每天就会夸我。夸的我都快找不到北啦。”

程枭笑得更爽朗了，“我这是实话实说。”

年初六，人很多。上山、下山的人群乌央乌央。

上山的人会拿香火，下山的人手中会拿着树枝和大柴。寓意是发财。

零下的天气，虽然一直在动，但还是有些冷。

不过这一路上的风景还是很美的，疲惫的时候看看远处，就会觉得一切值得。

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寺庙，有许多人停在这里，放弃继续往上爬。这里是小山峰，还供奉着四大仙，是上面主峰没有的。

大概是云想一路都在参观的原因，所以没觉得有多么累。

可当她看到顶峰，怎么走都还不到顶的时候，她觉得格外的疲惫。

“要不要喝水？”程澈开了一瓶气泡水，示意云想补充一点体力。

云想接过，停下了脚步。

她往下看。

胡楠倚在石头栏杆上休息，程枭便在旁边陪着，还给胡楠讲笑话。

胡楠被逗笑了，两个人聊了几句，又继续登山。

“叔叔阿姨感情真好。”云想看着羡慕。

也不知道她的婚姻能不能也像叔叔阿姨这样，互相尊重，互相依靠，一生一世一双人。

程澈揉了揉云想的头发，“羡慕什么，你也会有的。”

他的语调很散漫，看似漫不经意，却也像是在做出一个承诺。

云想笑着看向他，点点头，继续跟他爬山了。

“知道你体力还不错，没想到这么好。”程澈更加佩服云想的意志力了。

云想便一步一步上着台阶，不停调整呼吸，眼底带笑，“都是我爸给我练出来的。”

爸爸磨练出来的不止她的体力。还有她的毅力。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在成为公主后，又失去父母成为了孤儿这段漫长的无光之路，她该怎么走出来。

其实，她还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云维安也希望她以后当兵。

她一直都很听爸爸的话。唯有未来做什么这件事儿，她没听爸爸的。

她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自己这一生。

手边忽然递过来一个蓝牙耳机。

云想抬眸。

程澈嘴角微扬，少年眼眸澄澈明朗，“要不要共享音乐？”

云想点头，“要。”

他便抬手，轻轻将她脸颊的头发撩到耳后。他小心地帮她戴上耳机。

云想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清冽的微风吹过两个人的脸庞，那样温柔又肆意。

耳机里的音乐悠扬温柔，十点钟的太阳正强烈。

上山的路蜿蜒曲折，有些路段寸步难行，有些路段一马平川。

台阶难上，步子难迈，却步步都得走。

人生也是一样的。

云想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身侧是愿意与她步伐一致的程澈，身后是爱护她的程枭和胡楠。

她不觉得疲惫，只觉得脚下生风，格外有力量。

音乐单曲循环，惬意柔和。山脚车辆川流不息，人们抱着希望登山，带着期盼下山。

远处风景壮观辽阔，新年的红还没有完全褪去。松树上挂着的红绳被风吹动，铃铛声清脆悦耳。

目光所至，是壮丽山河，是国泰民安。

耳机里的歌，再次应景。

“只是寻常岁月诗/书写风花雪月事/爱你的每个秋日/都像，春华未止/只是寻常岁月诗/诗写余生的样子/太温柔容易偏执/爱人，且爱一次……”——《寻常岁月诗》

……

回去的路上，云想特别好奇。程澈和她拜完文殊菩萨就被阿姨拉走了，他们去了哪里？

再见的时候阿姨笑得特别开心，跟中了彩票似的。

云想问他们有什么开心事儿，阿姨也不愿意说，只是说：“希望你们俩高考顺利！旗开得胜！”

……

转眼便是六月，在蝉鸣声迎来了新一年的盛夏。

此时，距离高考还剩0天。

校园的广播站，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广播。

程澈的声音再度响起，长廊里的大家都充满了期待。也深知，以前看不到头的高考，在这一刻，开始结束。

“大家好，我是高三（6）班程澈。这是我的最后一档校园广播主持。今天结束后，我便卸任了。很开心能陪伴大家走完高三这一段旅程。”

云想倚在栏杆上，静静地望着广播站的方向。

长廊里众多同学，大家没有往日的兴奋，多的是伤感情绪。

云想低下头，剥了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她第一次在巧克力中吃出了苦涩的味道。

奇怪，以前她的巧克力都很齁甜。

“林端，虽然你话挺密，平时在群里还总跟我唱反调……但是说实话，这个班没有你还真不行。”洛米抱着林端哭哭啼啼。

林端人都傻了，根本不敢动。

洛米虽然是班里的大姐大，但毕竟是个小姑娘，还是很感性的。

“这一年，校园广播站收到了封树洞吐槽信；8090次点歌；我说了九个月的明天见。这一次，我没有明天见了。”程澈的声音娓娓道来，让大家不得不沉浸其中。

“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理想的风会吹进现实，熬过的夜也会变成光指引我们向前。那些沉淀的知识，终会照亮我们脚下的路。而我们披星戴月走过的路，必定繁花似锦，万里长空。”

“接下来，我为大家点最后一次歌。这首歌来自TFBOYS的《剩下的盛夏》。同学们，毕业快乐。祝我们都能成功上岸！再见！”

前奏响起，程澈的声音渐渐消散。欢快悠扬的旋律配上盛夏，操场上瞬间炸开了锅，这是绝杀。

教室里空无一人，长廊里人满为患。

同学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满天的试卷书籍从天落下。他们落在山水上，挂在树梢上，停在花瓣上，像是一场漫天大雪。

云想的余光往右看去，看到了从广播室出来的程澈。

少年一件白色衬衫，只手插兜。清晨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周边渡起金边。

他望着她，她也同样看着他。人群喧杂拥挤，唯有他们眼中的彼此最鲜明。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她也同样朝着他走去。

停下脚步，四目相对，四周的喧闹与他们无关。

云想仰起脸，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两颗漂亮的酒窝。

程澈望着她，眼底神色温柔宠溺。

二人异口同声。

“程澈，毕业快乐。”

“云想，毕业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