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大学，联邦最富盛名的高等学府，从这里走出去的青年俊杰，撑起了联邦政界和商界的半壁江山。很少人知道的是，让这所大学真正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其实是它的物理系。从开国之初的的两弹工程，到三十年前的航天计划，直至如今的星舰构思，西都大学为联邦物理学的基础研究和科学应用，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其中大部分迄今仍活跃在联邦各个重要的科研单位。只是他们中的许多人，从事的都是秘密科研工作，不为人知也就成为了必然。

正午的太阳透过了法国梧桐那一丛丛茂密的、金黄色的枝叶，落到地上，只剩下斑驳的光点。在这个秋老虎肆虐的月份，走在这条安静清凉的校园林荫道之上，凌飞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与平和。

看着路旁梧桐树那粗壮的树干，凌飞体味到了这所百年老校的真正底蕴，明白了为什么这所大学能屹立联邦百年而不倒。

道路两旁，是一排俄式的独栋别墅，其上红砖绿瓦，赋予了这些高大壮观的别墅以联邦的东方特色。这是西都大学的专家区，牛一教授，凌飞如今的导师就住在这里。

西华路2排2号——没费多大周折，凌飞就打听到了这位西都大学物理系的扛鼎者，西大头号风云人物的住所。

站在乌青色的铁栅门之前，凌飞踌躇了片刻。他身上有龙尨给他的学生证，本可光明正大推门而进，只是四年的部队生活，早已冲淡了他的大学记忆，从京城四小之一的外院毕业后，他还是第一次踏足校园之内。

收拾了一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正欲推门走进那座别墅的院子。就在此时，别墅那扇厚重的木门被猛的拉开，一名年约四旬，衣着光鲜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被人从屋里推了出来，在她身后，一名二十来岁，学生模样的男子赶紧跟出，将女人扶住。

两人脚还未站稳，他们身后，几个装满礼物的袋子就飞了出来，礼物散落一地。伴随着礼物的落地，一道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

“你们将我这里当作什么地方了，是容污纳垢的污秽之所吗？学校是清净的场所，不是你们徇私舞弊，靠关系走后门的地方……”

话未说完，那道厚重的百年老门嘭的一声就合了起来，留下惊慌失措的两人在院子当中发呆。

呆愣片刻，那名中年妇女终是回过神来，指着那扇乌漆大门就破口大骂：

“你以为你还是太空中心的一号人物吗？你不过是在这里养老而已。如果不是图这里近，我们还不愿搭理你了，我们家李皓去哪里不行啊，首都大学的入学通知书都摆在我桌上了，来这里是给你面子，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在我们面前倚老卖老……”

中年女人的咆哮声响彻了大半个别墅区，旁边几栋别墅的门窗打开了，几个人探出身来，看到这个骂街的女人，均是一阵摇头。门窗陆续关上，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人发出只言片语，看来这一幕对于他们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妈，我们走吧，我上首都大学去！”

那名年轻学生还算有点眼力劲，看到还在骂街的母亲，脸上也是一阵燥热。从先前周边邻居的反应中，他已明白今日之事不可图，留在此地只会徒惹人厌，还不如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女人依旧骂骂咧咧，在年轻人的帮助下将地上散落的礼物收起，凌飞见到，那些礼物价值不菲，够得上他几个月的津贴了。看着两母子提着大包小包从自己身边走过，登上了停在门口的那辆金色的宾利轿车，凌飞不禁叹：

“有钱人还是多啊！”

宾利呼啸着扬长而去，现场留下了凌飞孤身一人。

“这位牛一教授脾气也太臭了些，还是等他先消消气我再进去吧！”

早前凌飞已经从龙尨那里知道了牛一是个臭脾气，没曾想竟臭到了这个地步，凌飞不禁摇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这位新导师。

“糖炒栗子，20元一斤，爽脆可口，吃一遍想两遍喽……”

正在发愣间，小路尽头传来了小贩的叫卖声。循声望去，便见一辆三轮车晃晃悠悠地从街角处拐了出来，车厢之上支着一个煤球炉子，其上一个大锅，微风袭来，一股浓郁的炒栗子的芳香传入了凌飞的鼻中。

在飞机上，凌飞开始依稀感觉，自己体内五识当中的天味和天息两种神识也开始展现出来，离着许远的距离他就闻到栗子的香味。

“师父，我要十块钱可以吗？”

三轮车从凌飞身边驶过，他突然间想起了龙尨那句话：牛一教授最喜欢吃糖炒栗子！于是急忙出声，喊停了小贩。

“我这个是真正山里的野生栗子，超甜超爽脆，20块钱没有多收你的！”小贩看了凌飞一眼，有点为难地说道。

“我出来得急，没有带钱包，身上刚好有十块，你就给我一半吧！”凌飞大窘，虽说昨晚那个花痴萝莉将零钱全部都给了他，但支付完来往机场的路费还有送女孩子回去的的士钱，他身上已所剩无几。

看到凌飞的窘样，小贩乐了：“行，今天刚开张，就当开个头彩，给你十块吧！”

干净利落地将半包栗子装好，交给凌飞，小贩又骑上了他那辆破三轮，吆喝着远去。

望着手上的半包塘炒栗子，凌飞咽了一口口水。今天的早饭他还没有吃过，飞机上吃的也不是正餐，只有一小块面包，对于平日间伙食待遇极好的飞行员来说，那块面包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控制住了将栗子全部吃光的冲动，凌飞推开了院子的铁栅门，走过院子，站立在了那道乌漆厚重的木门之前。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凌飞退后了两步，恭敬地站在了大门的台阶之下。

“我说了以后不要再来了，你这人怎么回事？”

絮絮叨叨的喝骂声自里屋传来，乌漆大门呲啦一声被猛的拉开，一位西装革履的老者出现在了凌飞面前。老者年约七旬，头发花白，红光满面，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寻常老者那样密布的皱纹，那身笔挺的西装更凸显出他还算健硕挺拔的身材，只是满脸怒意的他，让凌飞看了不禁心中打鼓。

“给您的糖炒栗子！”

现场气氛僵滞，老者见来人不是先前的母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原本连珠炮似的那张利嘴竟变得有些磕巴。而凌飞在此尴尬的气氛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场，见到手中的那半包糖炒栗子，就拿起来开路。

见到青年的装束和淡定的神情，再看到出现在眼前的那包糖炒栗子，老人愣了愣神，语气松缓，说道：“进来吧！”

凌飞好奇：“您认识我！”

牛一没有理会凌飞的问题，先将他让进了屋内，然后探出脑袋向别墅四周望了一眼，见没有异样，才关门走了进去。这个举动让凌飞感觉好奇：到底谁才是特工呢？

才刚迈入大厅，映入眼中的一切，让凌飞有退出去的冲动。

乱！如果非要用一个字去形容牛一的客厅，他能想到的只能是这个字，如果是用两个字去形容，那就是——非常乱！

从部队出来的人，对于学者的不修篇幅，天马行空是有心理准备的，没曾想这个西装革履、仪表翩翩的学者，客厅竟乱到了这个程度。

俄式别墅的一楼客厅，面积本就有限，随意摆放的各种教学用具和模型更是占据了客厅的大半空间，在这其中，凌飞甚至还看到了一面硕大的白板，上面鬼画符般画满了凌飞不认识的符号和公式，让本来看起来就十分拥挤的客厅显得更为凌乱。让凌飞震惊的还不止这些，而是在这个纷乱的，几无立足之地的地方，凌飞看到了三样熟悉的物件，这三个物件，前几天他还在西川古洞当中见过，有两样甚至现在就在凌飞的手中。

“这是太阳神树、青铜太阳轮和太阳神鸟图？”凌飞喃喃自语，似将主人家忘在了一边。

“假的，都是假的，这些只是复制品！”

看到凌飞的窘样，牛一一阵好笑。这些都是复制品，是他平时用于研究和教学使用的，如果是真的，怎会像垃圾一样被他随意放在这里。

“哦！”凌飞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在牛一面前漏了怯。

“坐吧！”指着凌乱不堪的沙发，示意凌飞随便，说完，牛一搬开了那块大白板，从后面的酒架上取出了一瓶威士忌和两个酒杯。

“我很少喝酒！”

见到牛一的举动，凌飞连忙出言阻止。昨晚龙尨那两杯伏特加马天尼，让他头疼了一个晚上，他可不觉得喝酒是什么好的体验。

牛一没有理会凌飞，径自为自己面前的酒杯添上了威士忌，拿起凌飞那包糖炒栗子就剥了起来，动作十分娴熟。

“威士忌送糖炒栗子？”

凌飞不淡定了，这得是多喜欢吃糖炒栗子或者说多喜欢喝酒啊！

“你就是那个击落了飞碟的飞行员？”一口威士忌下肚，牛一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不经意地问道，说话的同时，还在往嘴里扔着栗子粒。

“什么？”正在愣神的凌飞，被牛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惊呼出声。

“什么飞碟？”凌飞以为自己听错了，怯生生地问道。

“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你的身份我清楚，特调局那帮家伙，先前派来的几个人都被我打发回去了，没想到这次派了你这个毛头小子过来！”

牛一不以为然，以为凌飞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藏拙，大咧咧地说道。

“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我是击落过一架飞……古怪的飞行器，但应该不是飞碟！”

凌飞知道在这个老奸巨猾的老者面前，他的掩饰毫无用处，还不如老老实实全说出来。

“其实也算不上是飞碟，充其量就是低配版的空天战斗机而已。是军方搞出来的东西，那帮家伙，太好高骛远了，以现在的条件，根本就支撑不起这样超前的设计，搞出来的东西，典型的四不像！”

牛一越说越气，说到兴头处，举手又将一杯威士忌倒进口中，一饮而尽。

“不过，你这次将它打了下来，也算是立了大功啊，估计这个项目要搁置了，剩下几个……不说了，反正剩不了几个钱！”

“您对这个空天战斗机很熟？”说到战机的话题，凌飞来了兴致，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牛一咧嘴一笑：“跟我没什么关系喽！”

“我以后就是您的学生了，不知道……”见牛一不愿再说下去，凌飞也不好拂他的意，想到今天来此的目的，他只好转换了一个话题。

“打住！你是军方派来的，不是我真正的学生！他们要做什么我很清楚，我也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这样吧，虽然你的身份是研究生，但是我也不想单独带你，开学后、你就和大一的新生一起听课吧！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修满了学分，后面的课你就不需要上了，想做什么，随你！”

凌飞话还未说完，就被牛一打断。他知道凌飞的身份，也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有先前对付特调局那帮特工的经验，牛一一股脑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彻底将凌飞的退路封死。

说完，牛一看了呆呆的凌飞一眼，拿起酒瓶直接猛灌了一口。

“上不上课没什么关系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牛一斜靠在了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双目游离，思绪似漂游在遥远的太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