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被敲响了。

这件事情震惊了整个上京，毕竟登闻鼓已经接近百年没有被敲响过了。

而且敲响登闻鼓意味着受害者已经走投无路，只能用对自己伤害最大化的方式去对付加害者。

所以在登闻鼓敲响的那一刻起，整个上京都沸腾了。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登闻鼓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一条人命将要消失，意味着上京又将迎来腥风血雨。

因为前来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不得不派出了很多人来维持秩序。

很快击鼓的人就被带到了大理寺，按规矩他要先接受十五大板。

"啊？"小满惊呼出声，"这十五大板下去人估计都没了，还怎么洗刷冤屈？"

"这里面确实有很多操作的空间，只不过也没有人会这么做的。"周清涵说着，抿了一口茶，润润嘴唇。

"为什么？"小满有些不解不解，月熙也是连连附和，"对啊，要是有人和审判的人勾结在一起，那不就可以直接将人打死，来个死无对证了吗？"

"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不可以，毕竟无论这个案子有没有冤屈，敲鼓的这个人都没有活下来的机会，犯不着给其他人留下把柄。"周清涵淡然地摇头，"当然若是这些事情没有呈报到陛下面前的确可以。但登闻鼓一旦被敲响，负责调查的人就必须要从源头开始调查所有卷宗，一旦确定案件确实有冤情，曾经经办过此案的官员都得掉脑袋，严重点的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那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呢？"月熙一愣，"毕竟都闹到上京来了，谁也不想得罪这些大官吧！那么有些人若是为了巴结这些人，隐瞒结果，知情不报，也有可能吧。"

"是啊，是啊。"小满连连点头。

"那你们就错了。"周清涵说着："若是这个案子到时候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经办过此案的官员，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负责这件案子的官员都会……"

周清涵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吓得小满和月熙都缩了一下脖子。

周清涵没有继续说，但是后果却是不言而喻。

"所以这才是小姐您说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月熙问道："不过奴婢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查不出东西来这些人依旧会死呢？"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作为父母官却连案件都不能解决好，以至于触怒天颜，那么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周清涵淡淡地说道："而且一旦百姓报官无论真假都有卷宗留存，而卷宗上面都会有经办人的印章这么多证据在，却查不到任何东西，要不就是卷宗作假，要么就是有人包庇，干脆杀了算了。"

"这可真是不公平。"小满叹了口气，"寻常百姓讨个公道怎么就这么难呢？"

"其实不难的。"周清涵叹了口气，"国家法令其实很严格，甚至于来说经过变法之后，条令一直都在完善，只是有人不愿意罢了。"

小满和月熙听了周清涵的话，都沉默了下来。她们明白，对于这些人来说，上京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是他们能够洗清冤屈的地方。

即使这里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他们也不得不来。

"就没有一个不死的办法吗？"月熙问道："明明告状的人是因为受了不公平的对待，却状告无门，为什么只是敲了个鼓就非得死呢？"

"对啊。"小满立刻说道，"这对普通人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周清涵沉思片刻后说道，"登闻鼓制度的设计初衷是为了让走投无路的百姓能够申诉冤屈，但它同时也是一种极端的惩罚手段，为的就是震慑所有为官的人，同时警示告状之人不要轻易状告为官者。只不过时间久了，就变了。"

"都说当今陛下受命于天，那么有哪个普通人可以轻易窥见天颜吗？既然不能，却又告到了陛下面前，惊扰了天子不说，还让天子为这些事情操心，那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些父母官还会逼的这些人来敲登闻鼓呢？"月熙不解地问道："谁错就罚谁不就好了吗？这样就不会有人会有冤屈了吧。"

周清涵敲了敲她的脑袋，"所以说要你多读点书啊，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科举三年一次，可年年上榜之人多的是世家子弟或者谁家的门生，就算有普通弟子有幸登科入仕，最后的结果要不是郁郁不得志，远离中心；要不就是同流合污，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那么你觉得你能告得了谁？"

说完，周清涵看向小满，仿佛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在告诉她，你只是个小角色，根本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也没有资格质疑皇帝陛下的圣旨。

小满有一瞬间的失神，确实如此。

有证据又如何？

就算去敲登闻鼓，总有一个人要丧命，这让剩下的人又怎么能够安心地活下去呢？

而且这件事情都已经涉及到后宫里的人，最后会不会不了了之也说不定……

人命啊，好像确实也不那么值钱了。

月熙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小姐你说的是对的，但还是觉得好伤心啊。"

"那是当然。"周清涵也有些感叹，喃喃道："心生怜悯的是我们这些人，只能袖手旁观的也是我们这些人，我们怜悯共情于他们的遭遇，却又没有办法对身陷囹圄的他们伸出援助之手，这么复杂地情绪反复折磨着我们这些人，怎么会开心的起来呢？"

"小姐说的对。"月熙也深吸一口气，道："这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我们办不到的。"

三个人沉默下来，良久，外面传来了消息，击鼓之人熬过十五大板了。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要开始飞快地忙碌起来了。

他要告谁，又要告什么，有什么证据，以及刑部会对他的户籍进行确认，然后再探查此案卷宗。

谁能想象这些事情要在三天之内全部完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