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雨了，沥沥淅淅的，令人心烦意乱。我彻夜未眠，想着父亲，想着陆朝歌，想着两个孩子和自己的未来，忽然间发现我竟已经无路可走了。

父亲的逝去，似乎彻底瓦解了我和陆朝歌的情分。曾经那么深的爱，那么缠绵的情，好像灰飞烟灭了。

我想起了雪狼的话，他说这世间没有永恒的感情，尤其是爱情。之前我还能斩钉切铁地说不可能，我爱陆朝歌，胜过爱我自己。可现在我信了，爱情真的无法永恒。

天微明的时候，我跟裴越打了电话，说了给父亲办丧礼的事情。

我们的根在南城，那么父亲肯定是要在那边落葬的，最主要母亲也在哪儿，所以让他先回老家把墓地什么的先弄好。我这边得要先处理好父亲手里头的工作，要不然公司会一团糟。

结束通话后，我就傻呆呆地坐在床上，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甚至听到宸宸的哭声，我都愣了半天才过去，而赵春玉已经都在抱着他逗弄了。

她看我魂不守舍，轻嘘了声，“裴小姐，看你眼睛这么红，怕是一夜没睡吧？时间还早，你去睡会儿吧。”

“没事，宸宸还好吗？”我走过去揉了揉宸宸的小脑袋，他冲我哼唧了声，还舔了舔小嘴唇，看样子是饿了。

“宸宸每天五点半一定要喝一次奶，他时间特别准。那边我闹钟刚响，他这边就哭了。”赵春玉一边冲奶粉，一边跟我闲聊道：“他是我见过最好养的宝宝，夜里不哭不闹，哭也不哭多久。”

“麻烦你费心了赵医生，过两天我得回老家一趟，你看能否跟我一起过去？”

“这当然可以嘛，照顾宸宸是我的责任，哪儿都行。”她顿了顿，又问我，“那念念呢，是准备带过去还是留在魔都呢？”

“她已经有自主思想了，我担心父亲的事会令她多想，所以不打算告诉她这事儿。赵医生，也麻烦你不要对她提及我父亲的事儿，等她大点儿了再说！”

“嗯！”

瞒着念念，是因为她目睹了陆朝歌和父亲争执的事情，如果知道父亲因此离世，就怕她对陆朝歌产生恨意。平日里念念和父亲的感情很好，就怕她难过。

然而，当我拉开门准备去洗漱时，却看到念念抱着糖豆站在门口，瞳孔里泛着泪光，一脸落寞。

“妈妈，外公是不是已经死了？被爸爸气死了？”她居然是这样质问我，小脸还透着些戾气。

我一怔，忙道：“谁说的，外公只是出去旅游了。”

“你骗我，外公才不是去旅游了呢，他昨天满脸都在出血，你们明明是去医院了。你就是在骗我，就是爸爸气死了外公，我知道的。”

“你乱讲什么啊？外公在旅游，他……”

“你骗我，你骗我……”

我被念念气得火冒三丈，抬手想要一耳光给她打过去，但快落在她脸上时又忍住了。她就那样歪着头死盯着我，眼泪已经滚到了脸庞上，特别倔强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跟我讲过话，思路很清晰，所以我越是瞒着，她反应就越大。

“你还想打我，你还想打我，你和爸爸一样都不爱我……”

她说罢抱起糖豆就跑下楼了，我慌忙也跟了下去，怕她一激动就犯病了。谁料刚到楼下，裴越和阿晗就开着车过来了，一停下念念就冲了过去。

“舅舅，舅舅外公是不是被爸爸气死了？妈妈骗我，她还想打我……”

裴越一开门，念念就抱着他大腿喊道。于是他缓缓抬头斜睨着我，那眼神太可怕了，透着愤怒，透着难以置信。

“真的是他？你居然还护着他？姐，你是不是疯了，一个害死你父亲的人你也要护着，你就那么离不开他吗？”裴越顿时就怒了，扯开念念朝我走了过来，“跟着他十多年，你真的开心吗？你醒醒吧。”

“小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实朝歌没有那么狠心，他……”

“然而父亲已经去世了，就算他没有那么狠心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姐，他如果真的给你荣华富贵也就罢了，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他到底给你什么了？公司？房子？这就是爱吗？”

“小越你不要这样说，我……”

我被裴越怼得无地自容，因为他对我是最了解的，我被父亲扫地出门，被陆家的人拒之门外，这些他通通都知道，所以他字字都戳在了我心头，无法反驳。

我不知道如何为陆朝歌辩驳，确实事实胜于雄辩。在裴越凌厉注视下，我无言以对了。

“姐，我以为你是能分辨是非好坏的。你没曾想过，他若真爱你，怎舍得带给你满世界的风风雨雨，怎舍得在你和孩子面前气死父亲。”

“阿越你别说了，这其中兴许还有别的隐情，你怎能这样跟姐讲话？”阿晗过来喝住了愤怒的裴越，瞥了我一眼解释道：“他昨天一夜没睡觉，心里难过。”

“……我明白的。”

谁又不是一夜未睡，心里难过呢？尤其是，裴越控诉的是我丈夫，我两个孩子的父亲，让我情何以堪。

裴越的性子其实跟父亲很像，特别护短，又特别倔。他若认定了陆朝歌气死了父亲，那么这个结恐怕一辈子都解不开，他会恨到死去。

我试图解释，可我解释给谁听？

“从此往后我跟他势不两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自己权衡吧。念念我先带着回南城，你也尽快回来，我不想父亲一辈子都不能落叶归根。”

因为阿晗，裴越收起了一脸愤怒，一脸无奈地跟我道。我其实并不想念念回去参加父亲的葬礼，可一想到她一个人在这儿，又担心出意外，也就同意了。

我上楼把户口本收拾好，又给念念收拾了几件衣服，送她上车时，她怯懦地看着我小声道：“妈妈，我是不是惹祸了？”

“没有，回家的时候要听舅舅的话，不可以哭闹知道吗？”我无法责备只有五岁的孩子，毕竟她不懂大人间的爱恨情仇，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又叮嘱了裴越几句，他可能是有些痛心疾首，对我不冷不热。我追随着车子走了出去，却看到陆朝歌的车就在别墅外面，他倚在车窗抽烟，眼神冷冷地看着我，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