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跟裴越很亲，看两个小家伙跟他玩闹，我独自一人坐在阿晗画的一幅肖像画前暗自神伤。他画的是一个站在山崖上望着远方的女人，名字就叫《归》。

我越看心里越难受，就走开了。阿晗在院子里收拾地上的枯叶，见我出去忙走了过来，“姐，你气色看上去很不好，去休息一下吧。”

“阿晗，你说朝歌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他怎么就放得下我和孩子们呢？”

“他向来吉人天相，可能也……”

阿晗也说不下去了，我们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陆朝歌已经凶多吉少。秦家动用了暗卫地毯式搜索都没找到，他又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他顿了下又道：“姐，你别想那么多了，要好好保重身体，你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嗯？”

“基金会的成立，还有TEM那边极有可能是你去处理，这些事情姐夫早在年前就安排好了，并且让我们大家全力协助你。”

“……年前？”

“姐夫说，他要把你推上一个很耀眼的位置，别人才不敢动你。相关职位的人他都给你选好了，你不用太费心就能掌控TEM那边的事物。”

我果然是猜得没错，陆朝歌年前那么忙碌就是在做后备工作，他是料到他会死的么？

这个该死的男人，说好要相濡以沫一辈子，说好要重新娶我，却在我准备好的时候临阵脱逃了。陆朝歌，陆朝歌你还是人吗？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阿晗进屋把一个内存盘给了我，说这上面是整套策划案和陆朝歌的那些人事安排，关于TEM未来走向的。

我拿着内存盘回了小公寓，读到电脑上打开了文档，密密麻麻好多页，都是关于TEM内部运营的事情和相关高层。除此之外就是Ink&Painting的资料和所有股权以及就职通知，他把这公司又一次交给了我。

他提到了很多很多，而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真的无用。试问，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他的性命重要，我不过是想让他陪我久一点而已。

在文档最后有一个音频插入，我点开一听，里面正是他低沉嘶哑的声音。

“青青，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都看不到这份策划书，因为当它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我极有可能离开你和孩子们了，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天知道，我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你一起白头到老，然而我又一次食言了。青青，这辈子我欠你太多太多了，如果人有轮回，我情愿生生世世跟着你，不离不弃……”

陆朝歌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到最后我哭得泣不成声了，那字字句句就好像利刀似得扎在我心头，疼得我无法呼吸。我好想告诉他我不要生生世世，我只要这辈子，一辈子足以。

我来回听了好多次音频，最后哭得眼泪都没有了才止住，就傻呆呆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看着那天色慢慢变得阴霾，最后刮起了狂风。

我忽然脑子一抽，穿上衣服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开着车一路狂飙着往公墓园那边去。

公墓园山下的河流依然湍急得很，这会儿下起了雨夹雪，视线有些模糊。河岸边坍塌的地方已经被挖了，这儿还有一些衣服碎片，我认得出是阿姆身上的黑袍子。

不知道秦漠飞是不是派人沿着这河岸全部翻找过，一路上到处都是乱石。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又顺着河岸寻找陆朝歌，直接往下游去。

“朝歌，朝歌啊，你如果真的死了，为什么连个梦都没有托给我？如果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和孩子们？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崩溃了？”

这儿风好大，把我的嘶喊声吹散，变得跟鬼哭狼嚎似得。

顿然，墓园上面亮起了手电筒，有人在喊我，“喂，谁在哪儿喊，这么冷的天不要在河边上乱晃，很危险的。”

我没理会这人，依然顺着河岸往前头走，我不晓得走下去又是什么地方。心里始终怀着希冀，即使我晓得这样找下去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朝歌，朝歌……

人到最伤心的时候是没有泪的，但心却如万箭穿心那般痛。胃里也翻江倒海，我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往前面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一样，特别难受。

下方的水流越发湍急，浑浊得很，到处都是旋涡。我怔怔看着那一个又一个不停旋转的旋涡，感觉脑子一阵一阵的刺痛，好像有个声音在喊我过去似得。

于是我懵了一样，慢慢走向了小河……

“青青！”

身后忽然有个急促的声音叫住了我，紧接着我就被一只手给紧紧拽住了。我心头一喜，忙回过头，却发现来者是柯远霆，他还穿着警服。

“柯队长，怎么是你呢？”

我失望之极，但也连忙收回了跨出去的腿。我是不会自杀的，只是刚刚那一刹那好像有个声音在喊我，好像是陆朝歌的声音，我就过去了。

柯远霆把我拉到安全地方才停住，不悦地盯着我，“青青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冷的天在这儿晃，不怕出意外吗？看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点儿人样吗？”

“我……”

我竟无言以对。

顿了顿，柯远霆又道：“刚才公墓园的负责人打电话到局里说有个女人在这儿寻短见，我正好在这边办公就顺便过来了，一看就是你。”

“我没有要寻短见，我只是想朝歌了，来这儿看看。柯队长，你还有没有在调查他？你们来这儿找过他的尸首吗？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柯远霆，这一刻觉得他就是我在沧海中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我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他蹙了蹙眉，道：“没有打捞到他的尸体，阿姆的尸体倒是已经找到，就是被炸得支离破碎，法医缝合了很久也没有缝合完整，就那样放在太平间了，等案子处理完就会把她处理了。”

“阿姆尸体找到了，独独没找到朝歌的？怎么可能，他们是一起跳出去的啊？”我死死揪着柯远霆的衣服道。

柯远霆摇摇头，又道：“也许他还活着，但也许，他的尸体被冲到下游去了。但我们没有听到下游那边传来消息说有打捞到什么尸体。”

“噗！”

我胃里忽地一阵绞痛，我没忍住，生生喷出来一口鲜血。身体也仿佛瞬间被抽掉了灵魂，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