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黄龙哥、青奇哥他们呢？”

羲华左右转头，实在没法在半人高的野草和参天大树林中，找到那几个打扮贴近自然的少年。

“我们回到原地没找着你，就分散去找你了。”丹朱对着怀中的小女娃努努嘴，“你用哥哥的骨哨给他们传信。”

“嗯嗯。”羲华点点头，伸出空闲的小手，攥起少年脖子间穿着蓝绿红黄各色石头兽牙的项链。

在项链的最中间，是一枚成年女子母子大小的骨哨。

取自其父和鹿仙女的定情信物，一头独角狮虎兽最坚硬的喉骨所制成。

在这个时代，骨哨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呜~呜呜~呜~”来自远古绵长的哨声响起。

属于人族的气息在人烟稀少的森林中传播，让散布在森林各处找人的少年们精神一震，纷纷抬头看向哨声的方向。

“找到了。”

很快几个少年们都集合到了少年和女孩所在的位置。

“小主，你没事吧？刚刚我们看完——”一个黑皮兽裙的少年话才说一半，就被一个狐狸眼的少年顶了胃。

前者略带恼意地转头，“你干嘛打我？”

狐狸眼少年未曾解释，就有后头两个少年上前捆着黑皮少年的脖子往后退，嘴里咬牙切齿地警告。

“打的就是你，没眼力见的。你不看看你眼前的是谁？”

黑皮少年不服气地抬头去松脖子上的禁锢力道，“还能是谁？是七小主呗~”

“那你刚刚要说什么？”

“这……”黑皮少年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转头，就对上女孩好奇的眼神，以及丹朱君秋后算账的眼神。

“嘿嘿嘿嘿……”他朝着羲华和丹朱讪笑，“少主，我不会告诉小主我们刚刚偷看涂山氏女娘洗澡的事情。”

此话一出，森林为之一寂。

狐狸眼少年沉痛地闭上了眼，不想去看少主阴恻恻的眼神，转身拍了拍黑皮少年的肩膀，“安息吧，黑木，兄弟们明年会给你多带点祭品的。”

羲华眨眨眼，似乎是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其余少年纷纷以手掩面，无言以对。

“我，我，我不是，少主，小主。”黑木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不是想少主带我们看涂山族长闺女洗澡——”

丹朱的脸色又黑了几个度：“……”

“好了！”丹朱大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斜了黑木一眼，犹犹豫豫地低头，“华儿，哥哥不是——”

“不是什么？”羲华眨眨眼，心中气恼，对上少年紧张的眼神，还是心软了。

但却有心给他一个教训，遂佯装好奇地问道：“这里是有地方洗澡吗？华儿也想去玩水。”

“有是有，不过这天黑了，不安全，我们明天去——”玩字还没出口，丹朱就惨遭妹妹打断。

“还是不了……”羲华装模作样、委屈地瘪瘪小嘴，低落地开口。

“为什么？”一向对小妹如珠如宝的丹朱心一紧，脱口而出地解释：“哥哥今天不让你玩水是因为天黑了不安全，明天可以带你出来的。”

“小主，咱们明天可以出来的。”

“是呀是呀，河那边还有甜甜的浆果，我们明天带小主去采。”

除了狐狸眼少年外的其他人，都在出言哄小女孩开心，唯有前者，目露瞧好戏的模样。

“还是不去了，我害怕。”羲华垂着脑袋，小声地说道：“我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有人看着。”

“你还是个小崽崽，没人看——”丹朱对上女孩奇怪的眼神，尴尬地改口：“有哥哥在，没人敢看。”

“真的吗？可是黑木哥哥他们会看。”羲华小手一点，指向逐渐笑不出来的少年们。

丹朱一想到自己妹妹被看来身子的场景，火冒三丈，“他们敢？我把他们眼珠子抠出来。”

“不敢不敢不敢……”黑木他们急得忙摇头，“我们绝对不敢。”

不说小主还是个娃娃，单说身份，即便帝君和帝后不喜，可少主可是护的紧，没人敢冒犯。

“可黑木哥哥，你们不是刚和哥哥去看了涂山族姐姐们洗澡吗？”

“这……”黑木他们一时说啥也不知道，直勾勾地看向少主求救。

“咳……”被妹妹问到自己干坏事，丹朱有些脸红。

“你和涂山族的女娘不一样，你是尊贵的小主，没人敢冒犯你。他们绝对不会，也不敢。”

丹朱颠了颠怀里的小团子，看了一眼快要和黑河浅水区颜色的天空，叉开话题道：“华儿，咱们回部落吧，明天哥哥带你出来戏水。”

“可——”没达到让哥哥意识到错误的羲华，有些不甘心，可是满嘴的话，都被刮到嘴巴里的泥土和风堵得严严实实。

危险的黑夜席卷原始的大地，杂草丛生的森林里，夕阳映照下，一群兽皮少年正撒着丫子狂奔。

他们的前方，是炊烟袅袅的原始部落，一座座泥巴和茅草糊成的土房子呈现大圆包小圆地建立而成。

土房子的最中间，是一座更为庞大、更为雄伟的大土房子，那是属于部落首领议事的地方，名唤四方台。

其前面是一块巨大的空地，中间树立着一个六尺高、三尺宽的木头架子。

上面有一面三个小孩环抱大的兽皮大鼓，其名为诽谤鼓。

大鼓的旁边，是一根成年男子一臂长、两拳宽的木头棒子，其名为敢谏木。

这两样东西，自羲华有记忆以来，就没人敲响过。

因此只知道这是为了让部族中人伸冤架起来的，其他什么的，羲华也不是很清楚。

毕竟五岁的娃娃，除了吃和睡，就是被小少年带着玩。

而有成年人回忆的羲华，也不过来此才三个月，每次想要探听点什么东西，都会被她的冤种哥哥抱去开小灶。

八卦，哪有烤肉有滋有味。

“女英，大哥还没带着华儿回来吗？”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秀雅的少女，从四方台侧后方的屋子走出来。

原始版的无袖上衣和兽皮三分裙，野性又不失秀美。

一头秀丽的黑发用五颜六色的花环收拢，全部披散于胭脂色的丝绸短卦上，下面穿着一条黄黑相见的虎兽短裙。

行走英气不失柔性，麦色修长的大腿，三两步就走到了三丈远的兽皮肚脐装小少女身边。

“姐你怎么出来了？角黍熟了？”女英先是被声音一惊，后是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豹子反驳，“谁担心那个灾星了？”

“嗯~”娥皇摇了摇头，走到背过身的女英身边，拉长声音戏谑地说：“我说你担心华儿了吗？”

“你，你……”女英又气又急，却又想不出反驳姐姐的话，最后只能闷声闷气地嘀咕。

“天黑了，吃人的兽都会出来，我才不是担心她，只是担心大哥又要被阿父责骂了。”

“呵呵呵……”娥皇轻笑，点了点妹妹的鼻子，对上她羞恼的眼神，面色一肃，认真地说道。

“担心华儿这并不是错事。而且华儿并不是灾星，即便她是，我们是她的血亲，也不能这么说。更何况她不是。”

“我，我知道了……”女英撇撇嘴，敛下眼中的委屈。

“我也不想说的，可族巫和族人们都这么说，而且羲华出生的时候，不仅害得阿母差点走向母神，更是出生于最黑暗、最寒冷、最饥饿的无月之夜。”

“她是生于无月之夜，可她出生后，却是百年难见的星月同辉、群星庆祝。”娥皇的声音中带着安抚的柔和。

“她受月神娘娘的庇佑，出生后又月华生辉，故阿父为其取名羲华。取太阴女神兼月神娘娘常羲之名庇佑，又希望她生长的如同月亮一般柔和、秀美、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