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只有一两盏街灯打破这黑暗的夜。

“明儿谁去找那小丫头要钱？”

是一个稚气的小孩的声音。

“就由虎子去吧。”

这个声音比刚才的更加年轻，并且带点漏风。

“我去就我去，谁怕谁呀？”

这个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我经过一间当铺前，看见五个小孩子在谋划着什么。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有小孩在外面游荡？

“那是我儿子，”秀莲心疼地指着一个小孩说，“虎子……”

我看向秀莲指着的孩子，一身破布麻衣，头上留着一小撮头发，脸蛋胖胖圆圆的，他狠狠吸了吸鼻子，又咳嗽两声。

“那就决定了，虎子去！”一个长着毛寸头，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孩子说。

我朝这几个孩子走去尽量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啊？”

几个小孩子停止了议论，疑惑地看着我。

“关你什么事啊大叔？”一个大胖小孩不屑地瞪了我一眼。

我顿时语塞。

“看着大叔这身行头，好像还挺有钱。”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孩子说。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感觉这几个小孩子有些可怕。

五个小孩慢慢向我走来，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虎子嘴角微微上扬，没大没小地说：“大叔，我们呢，饿了几天了，给点钱来花花呗。”

“虎子！”秀莲看不下去呵斥道，“不准这么……”

话音未落，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小孩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存在。

“快回去吧，你们的父母都该着急了。”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小孩们自嘲似地大笑了一番，“我们根本就没有父母啊。”

“大叔，你到底有没有钱啊？”虎子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我，“有的话赶紧拿出来，别磨磨唧唧的。”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小孩们鄙夷地瞪了我一眼，放弃了向我逼近。

我松了一口气，刚转过身，就看见秀莲失落的神情。

我们坐在路边的石椅上，微风轻轻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不会和孩子打交道，”我解释道，“毕竟我也没有为人父母的经历。”

秀莲会意地点点头。

可能是因为同情的缘故，我竟然忘记与她保持距离。

“其实，我是因为难产而死的，”秀莲苦笑着说，“我连我的孩子抱都没抱过，身为妓女，最大的难题就是孩子，一旦有了孩子，我们便不能安心去工作赚钱，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打掉他。”

“也许这就是母亲的天性吧。”

“是呢……母亲的天性。”

说着，几个小孩刚还经过。

“看，刚才那个大叔在自言自语！”一个小孩大笑道。

“哈哈！原来他是白痴啊？”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挺值钱，我们拿去卖了吧！”

“好！”

说罢，几个小孩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突然一个小孩抓住我的衣服，对我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叔，你也无家可归吧？既然这样穿着好看的衣服也没有用啊，不如给我们换两个肉包子吧！”

我反射性把孩子推开。

被抓住的感觉，真恶心。

孩子一时站不稳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着下巴，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只见他突然哭了起来。

难道是受伤了？

我正想过去扶起他。

突然几颗小石子向我砸来。

我看着那几个吵我扔石子的小孩，目露凶光地瞪着我。

“砸！砸死他！这么大个人了竟然打小孩！”

带头的是秀莲的孩子，秀莲心疼地看着我，却也无能为力。

只见一个小孩突然拿起一块红砖头，我赶紧转过身来撒腿就跑。

小孩子可没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有时候比起大人，小孩更加可怕。

“喂，他跑了！”

“追呀！”

几个孩子瞬间朝我跑来，甚至兵分几路来围攻我。

有几个小孩抄小路来追上我，此时的我前后左右都被小孩子们围攻，就像一头被群虎围攻的绵羊，只能任人宰割。

我慌张地看着四周，几个孩子把我包围住，有几个手上还拿着砖头和铁管。

我惊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要逃走也不是很难，毕竟这些只是孩子，但是要我伤害他们？

“去死吧！”虎子先向我砸来一块砖头。

砖头刚好砸中我的大腿，我疼得摔在地上，虽然是个孩子，但力气绝对不比大人小。

“给我打！”虎子下了命令。

突然一群孩子向我跑来，又是砖头又是铁管一顿乱打。

我蜷缩在地上无助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的秀莲。

身体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我用双臂护住脑袋，但身体却被打得不像人形。

想求救，但是却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我顿时火冒三丈，当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往死里殴打的时候，谁还管他们是不是孩子！

我随**走其中一个孩子手中的铁棍，随便向一个孩子用力一挥。

被我打中的虎子被甩了出去，脑袋正好砸到墙壁上。

见势不对，秀莲连忙冲上来焦急地看着被打中的虎子。

“虎子，虎子！”秀莲心痛地喊道。

她回过头，撕心裂肺地朝我怒吼着：“为什么打我儿子？”

看着她脸上挂着泪痕，我不出声，狠狠地瞪着那些孩子。

孩子们怒气冲冲地想要和我再干一架，我拿着铁棍指着他们，喊道：“谁还再过来我就敲死谁！”

果然，那些孩子犹豫地看着他们的同伴。

“没有父母在身边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这个世界是你们的吗？”我生气地质问道。

“可你打伤了我们的同伴！”缺少两颗门牙的孩子说。

“是啊，我打伤了你们的同伴，但你们打伤了我，这又怎么算？”

“我们是孩子！”

“那又怎么样？孩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孩子们一句话都不说地杵在那里。

“咳咳咳……”虎子瘫在地上咳嗽了几声，“你们干嘛呀？你们四个人，还怕他不成？”说着，虎子坐起身来，“给我打死他！”

收到虎子的命令，孩子们就像壮了胆似的朝我冲来，手上拎着武器。

我下意识看了秀莲一眼。

秀莲像是在乞求我不要对孩子们动手。

可是……毕竟受伤的是我。

我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孩子，冲上来一个我便打一个。

“不要，他们只是孩子！”秀莲心疼地说。

只是孩子吗？就因为他们只是孩子，那就要在他们未懂事的时候把那黑暗的一面压下去，不然，这心态只会随着他们长大，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这种心态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这需要一个痛苦并且漫长的过程，那就是要狠狠地把这阴暗的内心打下去。

听着孩子们在耳边的哭声。

我冷冷地站在街上，手上紧握着抢来的铁棍。

“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敢了……”虎子终于开口求饶。

“对呀……放了我们吧！”

“求求你……”

秀莲心疼地看着这些孩子。

浑身酸痛，骨头快要散架一样。

我颤抖着脚步走在街上，想要回到那间宾馆去。

“你看你干的好事，你把孩子们都伤了。”秀莲在我耳边埋怨着，“是，我是叫你帮帮我，但我没让你打我的儿子和他的朋友，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不知为何，身体越来越虚弱，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慢慢抽空。

对了……离秀莲远一点。

“请你与我保持距离……”我有气无力地提醒着她。

可秀莲似乎并没有在意我说的话，“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要是他受伤了什么办？”

我无奈地摇摇头，希望能撑到走到宾馆吧。

我挪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好像被铐上沉重的枷锁。

好累……好困……眼前的景物似乎都被打上马赛克，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忍不住倒了下来。

身体还是太孱弱了吗？

我躺在地上，无助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好累……想要睡一觉。

慢慢地，我闭上沉重的眼皮，无视了秀莲在我耳边的叫唤。

好困……好困……

“何笙，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黑暗中，听到了一个少女对我说话，声音是如此熟悉。

是玖零吗？

“玖零……”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穿着迷彩服，背着军绿色大背包，长着一头短发的少女。

她露出大大咧咧的笑容，向我伸出手来。

“何笙，以后就由我来做你的家人吧！”

家人吗？

我慢慢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可是手臂变得异常沉重，我颤抖着，心中泛起一丝剧痛。

“为什么，我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你？”

我颤抖着声音质问着。

玖零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我紧紧握住拳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玖零靠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是个特别的驱魂师。

感受着她的体温，倾听着她的心跳，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玖零也拥抱着我，像是在安抚一般轻轻扫着我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放开她，她脸上依然是那大大咧咧的笑容。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