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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布谷鸟

作者:梦花无落 | 分类:都市 | 字数:11.2万

第五章

书名:午夜的布谷鸟 作者:梦花无落 字数:7998 更新时间:2024-10-10 16:26:39

当目送那女孩下了公交车后我被车窗外凛冽的寒风冻结了之前还在大脑中出现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臆想。我想这大概是个硬件问题,或许是由我的体质决定的。上天给了我一颗擅于胡思乱想的大脑,奠定我多愁善感的性格基调。这样的体质虽然很招人讨厌,但是我却不能反抗这样的设置,甚至我还在想如果一旦失去这些旁人眼中酸溜溜的特质后,或许我就也不能写出像样的文章来。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赶紧下车。我都会尽量远离人群,深怕被别人看出这般重重心事。不停想要抽离哀愁的我朝着“不夜城”的方向走去。其实我并没有很清晰的目标,并没有给自己的腿脚输入“不夜城→老唱片酒吧”这样的指令。我只是想先随便走走看看想想,当排除所有的“不可能”之后,我只得到了一个“应该去”的地方能让我消磨掉这阴冷的午后。但现在喝酒尚早,喝咖啡不好。我当然不是排斥咖啡,虽然闭门造车的这段日子里我的的确确被劣质咖啡毒害得不浅,但我并没有抛弃咖啡在我人生旅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何况还有海豚咖啡馆这般的咖啡圣地……我突然一拍脑门——我去图书馆不是去拜望叶主编的么?!我怎么就跑去准备着喝酒了呢?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会将此等大事抛至九霄云外!但回头路岂是说走就好走的,况且在这样一个被刻意营造的学术崇拜气息十分浓厚的场所里来谈论我的饭碗问题,我是无法忍受的,毕竟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沉醉于学习各种机械教条的好学少年了。再想用理想和情怀来压榨我已然是痴人说梦。虽然不知这是哪来的自信,但我依旧觉得这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既然是关乎自己生计,那便是要认真些和再认真些。我想叶主编也不会凭K的两三句的溢美之辞就随随便便把我收入帐下吧!我很怀疑我的到场不过只是给他个人免费当一回托儿罢了。心烦意乱的我停止无端的揣测,加快双脚的行进速度朝不夜城走去。

很久,应是不很久——我且不知道是多久。总之我不出意外地走到了老唱片酒吧的门口。然而意外并没有出现在途中,却出现在终点。阿吉的酒吧并没有照常开门营业。酒吧大门紧闭,门把手上挂着印有“CLOSED”塑料标识。我本想敲敲门看看阿吉是否在酒吧内,但弯曲的指关节刚要触碰到门面便又缩了回来我闻到了空气中时隐时现的香烟味儿。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烟客出没在我的左右。我嗅味寻源,好似一条尽职的猎犬一般。最后我发现烟味的源头是在老唱片酒吧之内。那么就是说酒吧里面此刻是有人的。我隐隐约约中听到酒吧里飘浮出轻微的脚步声与人语声。我将耳朵贴上门板想个仔细,但没想到,仅仅也就三秒之后老唱片酒吧的门霍然敞开。随即,我的身体惯性地向前倒下去,正如曲婉婷的歌中所唱的那样——没有一点点防备。接着一双如猛禽利爪般的手一下子便抓住我的衣领,瞬间我整个人便横着飞进门里,我的眼睛甚至都来不及闭上!之后我便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在身体沉重落地之后听力也随着视线的模糊一度陷入混乱——原来眼冒金星并不是一种虚构的修辞,它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物理现象。随后我感觉到我的额头处被一块冰冷的金属给顶着。既是力道十足,也能感觉到它在不停地抖动,仿佛是恐惧中产生愤怒,愤怒又竭力想拉住冷静。接下来的短短几秒中,虽然视线依然纠结不清,但听力已回归正常。我听到有人在不停地警告我“别动”,我则本能地抱着头,正当我急促而混乱地呼吸并颤抖着时,我听到了另一个男人低声但坚定有力的呵斥声:“阿吉!收起来!别乱来!”

阿吉?对的!我不就是来找阿吉的吗?没错!阿吉可以来证明我不是什么坏人!

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呼吸匀称下来。又过了约莫五六秒的样子,我感觉自己的视线也恢复正常,只见一只孔武有力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想都没想便一把握住,进而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坐起来。我摇摇脑袋,可能是幅度太大的缘故,居然又引来一阵眩晕。不过好在总体上来说身体已复原。因此我一下子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连忙疾视来人。面前半蹲着的是韩锋,我的心放下了。然后又马上回头看,发现阿吉正站在我的身后,神情中难掩尴尬之色。

“抱歉,我们把你当成贼了。”韩锋坦然地说道。

我点点头,然又觉不妥,又摇摇头。韩锋问我此刻感觉如何,可有受伤。我轻轻扭动一下身体,不能说一点痛疼都没有,但说到伤筋动骨还是有点夸张。我想这也是我长期坚持跑步的结果,浑身的肌肉不算松弛,所以关键时刻可以承受的痛苦与打击比一般人要强些。韩锋和阿吉将我扶起坐到吧台前,为表示歉意,阿吉给我倒了一大杯啤酒,我自然也是不打算客气的。因为这实在没必要客气。韩锋则递给我一根香烟,在我拒绝了之后他给自己点燃了。

“你刚刚说拿我‘当贼了’?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昨晚这里来了小偷。本来今天我们两个人想关门清点一下有多少东西被偷了,结果我们在门口就听到门外有人蹑手蹑脚的声音。不巧,我们便把你当成小偷了。”韩锋说道。但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实在难以令我信服,于是我便问道:“这都能听到?”说完我盯着表情也是有些懵的阿吉,想要在他俩之间寻找到突破口。但他二人默契地点点头,阿吉说:“不巧刚好听到。”

“那你们被偷了什么东西?”我接着问道。

“一点零钱,十几瓶黑方……目前也就发现这点损失。”阿吉说。

“报警了吗?”

“报了,”阿吉端出来一盘薯条和一盘水果沙拉,“我一早醒来发现后便立即报案,后来警察便过来了。”

“勘察了现场,也做了笔录,还调取了监控视频。”韩锋吐口烟后补充道。

我点点头。大口地喝着啤酒,顺手又抓几根薯条塞进嘴里。

“你们居然就凭脚步声便把我当成小偷了?”

“我们听到了门外有点……怎么说呢,”阿吉说了一半的话,看看韩锋,摆出一副似乎是在等待拯救般的表情。

“是我们两个人神经过敏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韩锋边说话边又给我倒满啤酒。

我扭头瞧瞧酒吧的门,又转头看看阿吉与韩锋。

“哦。原来如此。”

酒吧内三人陷入了沉默。我一边继续喝啤酒、吃薯条,一边继续观察着他们两人的神情状态。韩锋抽着烟,喝着阿吉专为他调制的卡莎萨。于是我便问韩锋为何如此钟情于“卡萨莎”?韩锋默然无语,但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为什么不呢”。

“是不是特别喜欢巴西?”我接着问。

韩锋看看我依旧不说话。

“或者说曾经长期居住在巴西?”我并没有放弃。

韩锋听后看我的眼神从柔转冷,似乎是在严肃审视我提问的动机。或许是为了打破眼前这沉闷的气氛,阿吉打开了吧台上的壁挂电视。此刻电视里播放着的新闻是AC米兰的欧冠赛程前瞻。韩锋听到声音后即刻撇下我的问题不管,迅速地抬起头来盯着电视屏幕,一直等到AC米兰的新闻内容结束后他又点上第二支烟。于是我决定转换方向:“你是AC米兰的球迷?”

他则是点头称是。之后终于有了回应:“你呢?”

“国际米兰。”我向他伸手作握手状。

韩锋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在烟灰缸里压灭还剩一大截的香烟。我赶忙笑着解释说自己是在“开玩笑”,其实我是意大利国家队的球迷,至于俱乐部队,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偏好。

“放心,”韩锋说,“就算你是我也不会揍你的。”

我哈哈大笑,说:“你不是已经放倒我一回了么?”接着我说:“其实如果从球衣的款式上来说,我更喜欢红黑相间的颜色。看上去更热气更霸气。”听完这番话,韩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尚未被点燃的雪茄叼着嘴里,左手冲我比出一个大拇指。老唱片酒吧里又回到轻松的气氛中来。韩锋问我的近况如何,我便将自打与K离别之后的发生的事情对他们简述一遍。唯一值得聊聊的也就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我表示自己一路上都在反思自己缺乏勇气。

“直到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又开始习惯性地迷离起来。”

“那又是为什么?”

“可能当时是我把‘两份’的紧张感叠加在一起了吧。”我灌下一口啤酒后幽幽地对已经点燃雪茄的韩锋说。

“双重紧张?”

“然也。”

韩锋并没有对我跳脱的思维产生不适感,难得的是他还向我提出一些较为中肯的意见。尤其让我惊讶的是,虽然他并不在场,但他却能把我在公交车上的心理与身体活动描述得一般无二。这些细节在我之前的讲述中没有透露出来过。

“你对心理学也有研究?”我好奇地问。

“没有,我只是看了点电影和电视剧后学到点皮毛而已。”韩锋说。

我摇摇头。“你运用的这些技巧不像是皮毛,如果说是皮毛,我倒是学了点,就像是那本……叫什么……《FBI读心术》之类的吧……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来着?”

“FBI?美国联邦调查局?”

“对对对!我现在脑子里一下子卡住了。”

“乔·纳瓦罗。”

“谁?”

“是那个作者吧?”韩锋反问我道。

“好像是的吧。”我说。

“我在‘匡提科’见过他一次。”悠然自得的韩锋冒出了这么一句。

“谁?”

“乔。”

“谁?”

“乔·纳瓦罗。”

“你见过?在哪儿?”一直被别人批评思维跳跃的我现在却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个身材健硕的男人的语言逻辑。

“Quantico。”说这话是韩锋的眼神已经从冷淡冰化为冷峻,虽然语气平和,但却给我带来一种如同西伯利亚寒潮般的感觉。这样寒冷的感觉无法闪避,我就像是被其强大的气场给冻住一般,眨一下眼睛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我察觉到韩锋的眼神不就是想在审视犯人的眼神么?虽然我并没有被任何执法人员审问过,不过我想此情此境可能是比审讯室中冰冷的气氛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人要经历过些什么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吱呀”一声,酒吧的门被推开了。我们三人同时朝酒吧大门处看去。刹那间,户外的寒气幻化成无数支利箭一般射了进来。之后从酒吧外面闪进一个年轻的男子来。他身材不高,体型很瘦,至多一米七,但走近后我看他五官颇为精致,透着一股灵秀之气。他衣着时尚,左耳戴着一个银色耳环,年岁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一见到韩锋开口便喊道:“师父,你终于出现啦!我找了你好几天啦!”

韩锋慢悠悠地转过脸去瞧他,说:“找我干什么?”

“我最近不是一直在练《Burgundy Street Blues》嘛!想让让您帮我把把关。”

趁他俩对话的工夫,我对正收拾桌面的阿吉小声说:“你们怎么没把他摔个四脚朝天呢?”阿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无言大笑起来。大男孩这时才发觉我的存在,向我喊道:“杜哥也在啊!”我只是茫然朝他点点头,脑子却对他没什么印象。之后他便坐到韩锋身旁,继续与之讨教吹奏这曲子的技巧问题。我则再次小声地问阿吉一句:“这小鬼叫什么名字来着?”

“陆晓。”阿吉探头在我耳边低声说,“‘陆地’的‘陆’,‘破晓’的‘晓’。”

“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把这个“啊”拉得很长。

是的,陆晓。我想起这个名字来了。第一次来老唱片酒吧时何坚与阿吉对话中聊到的“小鬼”便是他。话说这个小鬼一直混迹于J城各大的酒吧、夜店。听说是某著名音乐学院的肄业生。什么学院我早就忘记了,连人名我都没有记住,何况是他的那些与我无关紧要的履历。据说他第一次来到老唱片酒吧喝酒时正巧遇到韩锋在小舞台上表演小号,当晚便陷入到对小号的痴迷和对韩锋的崇拜之中不能自拔。硬要拜韩锋为师,学习演奏小号。韩锋一开始自然是拒绝的,就像是武侠小说中常见的套路一样,高人一般不会轻易传授你武功,但只要你孜孜不倦地恳求并表现出天赋异禀的特殊体质后,高人一般都不会拒绝收你为徒的。

你要是拒绝了,可就要退场领盒饭了。

韩锋自是高人,但我和阿吉都没有看出陆晓的身上有何天赋。最后的结果就是老韩收了这么一个横竖看着都不靠谱又爱到处沾花惹草的徒弟。至于理由,至今不明。话说这也就是一月之前的事情。我对陆晓倒无偏见,反正这事与我无关。我也喜好爵士乐。自从“菲律宾五人团”回国之后,老唱片里就少有热闹的动静。韩锋若是能多带出一个徒弟来,酒吧的小舞台也不至于显得冷清。

我、韩锋、陆晓三个人边聊音乐边喝酒,就这么磨过了一段午后的时光。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吧里的客人逐渐多起来。也许阿吉今天本不想开门的,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顺水推舟,正常营业。不知不觉中我也灌下一肚子的啤酒,竟然有些醉意。这简直不可思议。于是我便向他们三人告辞。阿吉还是满怀歉意,韩锋倒是淡定许多,依旧一副笑看风云的模样,陆晓不知其中缘由,傻呵呵地乐着。我走到门口正巧有客人进门,待酒客们进去之后我借势想抓住门把手。谁知指尖刚触碰的把手,“啪”的一声让静电刺激我把手一下缩回来。我揉搓一下自己的手指,看着双脚站立之处,再回想自己被韩锋放倒的瞬间——除了眼冒金星的这段深刻的记忆以外,其他的画面我已再难回忆起来。关门时我特意地回头看了看酒吧内的热闹的场景,一如往日的情形。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我站在老唱片酒吧门口,潮湿的空气加入到生生不息的夜风中合力扫荡着行人稀少的街道,着实让人产生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虽然没有正经吃过晚饭,但我在酒吧里吃了大盘的薯条,所以根本就不饿。我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住所而去。到了小区门口我付钱下车。掏出手机看了眼,19:23。有时候真觉得应该买一块手表。俗话说:女人看包,男人看表。虽然我对世俗本不上心,但是时间却是我本应该多多上心的。一想到“时间”两个字,我脑子又开始不断地回溯着自己一天来的流程:未加准备周全便赶赴图书馆;之后又茫然无措地跟踪了个陌生女孩;最后还稀里糊涂地被人放倒在地。罢了罢了!我一边自我反省一边朝寓所走去。走到9号楼的楼道下面,我看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普桑轿车停在何坚常用的停车位上。虽说这车型早已是老得可以进博物馆了,但是眼前的这辆普桑却异常的干净整洁。车身上的漆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夺目的光亮。单从车漆的感觉上来说是新出厂的也不为过。看来车的主人对自己的座驾是关怀备至。我想车主人不是有洁癖便是有情怀。搬来蓝山桥这么久我第一次见到保养得这样好的老款车。驻足品鉴一番后,我迈步上楼,就在二楼到三楼之间的楼梯上看见一名发福的中年男子慢步走下楼来。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穿着棕色的皮夹克和深灰色的宽松牛仔裤,脚上是一双NEW BALANCE的运动鞋。他居高临下便首先看到我。只见他假意用手摸了下额头,实则是为压低自己的棒球帽。之后加快脚步从我的身边溜了下去,以致于我都来不及侧身做一个“让”的姿势,更别谈是看清楚他的长相了。一个胖子的身体居然如此之灵活,这倒让我是刮目相看。

我拿钥匙打开404室的大门。屋里一片漆黑。我打开客厅的灯,发现客厅的沙发上有一团灰黑色的毛球。我换上拖鞋后走过去轻轻地捏了捏它。可可这才把自己的头从“毛球”中心伸到外面,看到它这副样子我心想:这家伙这么睡难道不会窒息么?还没见它睁眼,先听它叫了一声“喵”。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渴了。我到猫粮盆子前端详一番,猫粮还有一半的量,纯净水却几乎未见减少。我再回头看可可时,它已经从沙发上迅捷地跳下来,之后一步三扭地走向阳台。我跟着它屁股后面来到阳台,见它又敏捷地窜上洗衣机,然后熟练地用两只前爪抓住纱窗并奋力地拉开了一道缝隙。缝隙看着也不过四五厘米,但是可可却轻而易举地钻了过去。

整个过程都在我目睹之下。我想可可也是知道我在尾随的。最关键的是,也是最让我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可可钻出阳台后居然还知道把纱窗关上!之后可可便一步便跳上了和隔壁阳台之间的空调外机上,然后冲着403室的阳台“喵喵”大叫,直到把隔壁的女主人吸引过来。当听见隔壁的女孩在她家阳台上的动静后,我立马蹲下来,之后听见邻家女孩打开窗户,十分开心地与可可互动着。再之后便是关窗的声响,然后很快403室的阳台上便没了动静。

我一屁股坐在洗衣机前的地板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拼命做了几个深呼吸。

乱了!乱了!全乱了!

我回到客厅,再次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之后双手抱着肩膀,空气似有无数把匕首向我刺来。我尽量想使自己镇静下来,不断地用科学与理性来说服自己,思索并尝试着能否给刚刚整个事件做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许可可的智商高得吓人,早已完全超出我的认知。当然也许是在它以前的主人家形成的肌肉记忆,它是看到纱窗便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对对对,没准儿它就是这么走失的。总之,一定是有人教会过它这些旁门左道的伎俩。当然也不一定就是人,或许是别的什么野猫之类的,谁敢断言私奔之类的行为模式只是人类的专属特性?到最后我依旧不相信会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被赋予在可可的身上。当然它不能开口说话,所以我也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但如果它真的开口说话,我当真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吗?也许我会问:“嘿!你知道埃尔维斯·普雷斯利还活着吗?”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我听见窗外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从声源判断应该就是之前停在楼道下的那辆黑色普桑。我起来想到卫生间洗脸洗手的,刚到走到门口时又听见窗外的汽车引擎熄灭了。我用热水痛快地洗把脸,用热毛巾捂脸好好松弛一下。之后准备回房间看电视。突然听见楼道敲门声大作。这是对门403室发出的。我觉得奇怪,心想不会是何坚喝醉了走错门吧!我两步跨到门前,揭开猫眼朝外看去。只见楼道灯大开,对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棕色的皮夹克和深灰色的牛仔裤——这不就是之前在我上楼时碰到的那个男人么?奇怪,前面见他刻不容缓的样子,我以为他早走了,怎么这会儿又折返回来?啊……难道说他是403室的男主人?很快403室的门开了,从猫眼有限的视角中我看到两人正在交谈。由于隔着门板再加上男人刻意地压低声音使我完全不能听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男人是急匆匆地往屋子里面闯进去。但安姝婷并未就此关上门,看意思中年男人很快便会离开。我猜想男人八成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没拿。我窥视着对门的一举一动,深感自己的行径很无聊很低俗。毕竟人家的事情本就与我无关。于是我合上猫眼盖子,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男人大声的呵斥声。于是我立即回到原位,揭开猫眼继续观察。此时对面的门还开着,但是安姝婷已经不在原位,紧接着一只猫从403一下子窜出来,我想都没想就打开门,一步跳出去想要伸手去接可可。刚刚还存在着的对它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但是这家伙却没有到我这边来的意思,只是站在楼道中间摇头晃脑一阵后竟原地坐下了,然后开始逍遥自在地舔着自己的猫爪。与此同时中年男人叫嚷着也快步追了出来,我不知他嘴里叫嚷着些什么,很明显他的目标是冲着可可而来。但是可可一点都不害怕,还淡定地回头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告诉我:快看,好戏就要开场了。

此时此刻,我觉得可可远比眼前的这个满脸怒容的男人要可怕。

中年男子身后是已经穿着睡衣追出来的安姝婷。一时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僵冷无比。男人脸上乍现出是“诧异”;女孩脸上浮现出的是“羞赧”;而我的表情应该是“尴尬”无疑。正当我们各自陷入沉默之时,可可则“嗖”的一声从我的两脚间如离弦之箭般飞进404室。中年男子见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我肯定他所谓的“明白”一定包含了许多的“不明白”。只见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感到爆发冲突的危险正在急速上升。我立即露出危机公关时的标准微笑,马上开始解释可可的情况。

“十分抱歉!这是我的猫,我刚刚回来,正到处找它!没想到这傻X居然跑到邻居家里来了。”

虽然对方并没有理会我的解释,但我诚恳地语气也起到一些作用,气氛开始转向和缓的一面。中年男子的脸上也出现了犹疑不定的表情。他的脸肥润而且眼睛又小,所以配合上疑惑的表情便显得十分滑稽可笑。但我完美地把控住了自己的情绪,尽力想将事态能尽快地平息下去。听完我的陈述之后,他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竟也一时语噎。只是回头对安姝婷扔下一句“我先走了,这事以后再说”后便再次疾步下楼。我想这回他应该是真的走了。我和安姝婷对视几秒,我再次十分诚恳地对她致歉,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她莞尔一笑,神态依旧优雅动人,似乎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她还不忘提醒我不要介意,于是我们互道晚安,各自关门入户。

一场风波暂且平息。

我回身走到客厅,可可依旧跳上沙发。我指着它,顿时火冒三丈。然而这家伙居然对我露出了微笑。

是的。猫也会微笑。

我的内心再次惊惧不已。猫却纵身一跃,跳下沙发,几步窜到自己的窝里。只见它团身卧好,将自己安然地画成了一个柔软的圆,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