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年父母离婚，母亲留在了L市，住着老房子。但我现在所站的地方，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你是那个小娃吧”，买菜回来的对门奶奶喊住我，“来找你妈？”

“是，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和你爸离开不久，经常有不认识的男的过来，后来你妈就再也没回来过，应该是六年前吧，有人来搬东西，说是要搬家。”

“我妈搬走了吗？”

“听说搬到新城区了，你问问搬家公司？”

我打了个电话，问到了母亲现在的地址。等我到了那儿，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你找谁？”

“宋颖住在这儿吗？”

男人听后，想关上门，又把门打开了，“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儿子，她住在这儿吗？”

“我和她……离婚了”，男人支支吾吾地说道：“她五年前就不住这儿了。”

“那她现在住哪？”

按照男人的地址，我来到了一家夜总会门口。

“小伙子，这刚三点，我们这儿还没开门呢”，保安把我拦下，讥笑道：“你也太着急了吧。”

“我来找人。”

“找谁？”

“宋颖。”

“啊，宋美丽啊，一晚上不知道多少人要找她，但我们还没开门呢。”

“她是我妈。”

保安脸色有些复杂，把我领到后台。看着那个在角落里抽着烟的金发女人，虽然她染了发，画了浓妆，穿着奇怪的衣服，但我还是认得她。时隔十年，我再一次见到了我的母亲。

“你是，刘俊。”

“妈。”

母亲的脸色有些复杂，看到她这样，我哪怕再不经世事也知道她如今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向她，只是低下头，看着满是污渍的地板。

最终还是母亲，她掐灭了烟，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能感觉到，温热的泪珠滴在我的头顶，我也哭了，濡湿了母亲的纱裙。

把我领进更衣室，母亲换了一件衣服。她脱下那件纱裙的时候，丝毫没有在意我就在一旁坐着。看着我慌乱地急忙转过脸去的神情，母亲笑道：“还是个孩子呢。”

“就不说我了，聊一聊你，在首都和你爸过得怎么样？”母亲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道。

我将这十年的经历都告诉了她，尤其是近两年的，她静静听我说着，说着在图书馆的日子，卖废品的日子，在网吧的日子，在学校的日子……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母亲也哭了：“你受苦了……”

我和母亲一直聊到晚上七点，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宋美丽，出来接客了。”

看着伸进头来的女人，我忍不住叫到：“我妈叫宋颖，不叫宋美丽！”

“这小伙子谁啊？你儿子？”

母亲点点头，对我说道：“这是你……孙姨，我刚来这边的时候，她帮了我不少。”

这个女人，浑身散发着香水的味道，虽然我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母亲这么说，我也叫了一声：“孙姨好。”

“你这儿子还挺帅，随你啊。”孙姨揉了揉我的头，拉着母亲就走了。

“你往后走，里面有一个房间，门上写着我的名字……困了就睡吧，我不知道几点能结束。”母亲临走前说道，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我也只是点了点头。

来到母亲的房间，我从包里拿出半个面包吃下去，然后躺在有些淡淡香皂香气的床上。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老旧的电扇嗤嗤作响，闷热的很。

半睡半醒着到很晚，我听到有人慢慢推门进来，关门，然后躺在我旁边。她潮湿的长发碰到了我的脸，我动了一下，她问道：“睡了吗？”见我没吱声，她也静静躺着。

就这样，我度过了在L市的第一个夜晚。

“我给你找了份活”，第二天早上母亲对我说道：“前台缺个会算账的，我昨晚跟老板说你数学好，让你试试，他同意了。你待会去前台问问，好好干。”

我点点头。母亲又说：“大后天是周六，你去问问，L市哪里有夜校。妈供不起你再读一年高三，你就白天打工，晚上读夜校，学一年接着考大学，你能考上妈就放心了。”

我干了两天前台，算一算买酒水花多少钱，员工工资多少钱，每天收入多少钱，加加减减并不复杂。后来也找到了夜校，并不贵。就这样，打工和学习的日子又过了半年，到了冬天。

“宋美丽，听说你有个儿子，也在这儿上班，叫过来让我看看。”母亲坐在男人怀里，喂着酒，男人推开她的手问道。

“他……他去上夜校了，还没回来。”

母亲说着，正好看见今晚提前回来的我，有些吃惊，但赶紧把头别过去。

男人见此，招呼着我：“小子，过来！”

我以前也遇上过这种事，照例走过去，却看见男人怀里，正搂着我的母亲。

“您需要点什么？”我假装没看见，问道。

“你坐下，我跟你聊两句。”男人说着，露出一口大金牙，吐出满嘴酒气。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你知道你妈是出来卖的吗？”男人张开口，就是这句话。母亲听见这个，更将脸紧贴在男人胸前，不敢看我。

我攥着拳头，“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看这是谁？”

男人粗暴的把母亲扭过来，让正在流泪的母亲的脸朝向我，“这是你妈。”

我低下头，不敢和母亲无助的双眼对视。

“没反应？真是个孬种！你看”，the man holds mom's breast，rubbing them up and down，“这你都没反应吗？”

我知道，我可以发火，上去打那个男人一拳，母亲的屈辱也可以结束，但这样，我们母子就再也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

“切，没意思。”男人说着，一把推开母亲。我赶忙上去搂住她。

当夜，母亲对我说：“你做的对，妈妈不怪你，你别有心理负担。”

但我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