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环保厅最终下了一个给予了高峰市无限宽容处理空间的要求，督促东恒制药有限公司进行处理工艺升级改造，改善尾气排放，减少对市民的影响。

至于能否达标排放，达到何种排放的标准，却完全没有提，也无需提及，因为做环保的人自然能知道那些废气的排放标准，而对不懂环保的人，提出来也颇费解释的心思。

赵处长做得更加人性化的是，这整改意见是他亲自口头向环保局长交待，保证自己的要求能够被高峰市领导亲自收到。假如是出公文提整改要求，一来格式繁琐，逐字逐句都要进行斟酌，这不仅让写公文的人麻烦，也让读公文的人费心去研究文章的意思。二来不能保证办事效率的高效性，公文逐层递给市**，再转手给环保局，倒让这流程上的人增加一份工作，内心颇有愧疚之情。

倒不如运用优秀传统来得快，饭桌上能够解决的事情就饭桌上解决，也就是三杯酒能够定下来的决定，如果不行就再来两轮，事情必定能够定下来。而且这事决不能拖延，如果当场不确定，谁也不能保证醉酒之后的第二天说出来的还是那个意思。

高峰市在传达上级精神上做得更加的出色，将上级领导意见完全贯彻落实，由市环保局督促科科长带队，一行四人到企业进行督查整改，甚至传达的方式也完全贯彻省厅精神，再次运用了优秀传统文化，在酒桌上欢笑声中将整改要求传达了下去。

但是市局督查科也有做得不够的地方，他们督查效率低下，总共传达三次，才把省厅领导坚定的整改要求完全落实到位。而且去督查才派出四个人，督促整改的工作队伍也跟不上省厅的规模，省领导督查工作的重视程度被他们削减了下来，就像以前的国家下拨资金，从拨下来的那一刻起，每经过一层就被削减一部分，最后落实到实处的总有几分的缩水。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市局这无心插柳的督查居然还碰巧起到了一些效果，最近几天的空气质量居然稍微好转。

这些天邓世明坐在他的诊所里，来看病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他从诊所往外看去，路上行人的步伐也似乎变回了之前的速度，脸上同时增添了不少气色。

当他正在研究着提神偏方的时候，曾经来这里看过嗜睡症的钟奶奶拿着一幅深红色的锦旗蹒跚地走了进来，上面用金粉印道：“赠高峰市邓世明医生：医术精湛，妙手仁心”，最后还加上了老人家的落款。

钟奶奶已经七十多岁，因为之前喜爱跳广场舞，每天都有锻炼，身体也显得格外硬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可是自从高峰市引进了三大企业标杆后，她也逐渐出现了嗜睡困乏的症状。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广场舞没跳到位，或者歌曲没选好，才把自己的状态打乱。

为此她还特意向领舞者提了建议换首节奏性更强的歌，用歌声把身体的活力充分释放出来。还要求加长跳广场舞结束的时间，最后导致小区保安出动把音箱关掉，一群人才不情愿地散去。

邓世明从业医师以来还是第一次收到病人送来的锦旗，顿时无比激动地说道：“大婶您费心了，还送什么锦旗呢？您现在身体有好点吗？”

“自从吃了你开给我的药，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感觉从没有过的舒畅！”

“医术精湛，妙手仁心”，邓世明用洪亮的声音念了出来，钟奶奶有点耳背，他这是特意念给老人家听的。老人家送锦旗，一来必定有感激之情，二来也期待看到被送之人能够喜欢自己送的锦旗。

正如“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又有“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给我看好病，我用锦旗报答你；您送锦旗给我，我就用最真诚的感激给您表示。

直到下午五点半，当邓世明准备结束这一天工作的时候，刘大妈蹬着那辆“咯噔”响的自行车来到了诊所前，哼着一首革命老歌，步伐轻快地走了进诊所。

“刘妈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了？”邓世明正把今天就诊时候拿出来的一些药品收回原位。

“还真的不幸运，前几天药厂的机器出了问题，我们在流水线上的量都减少了一半以上，这不加不了班就提前下班了，”刘大妈似乎稍有遗憾地说道：“这几天工作少了，没那么累，但是我工时也少了啊，明仔你算算，正常上班一个小时五块钱，加班一个小时八块钱，都是一样的工作，一个小时少了三块钱，那我少了多少钱！”

突然又想起她来诊所的目的，看着诊所那放中药的柜子，说道：“给我几副感冒药，我那儿子刘东昨天晚上又开始不停地咳了起来。”

“怎么咳的？还有其他症状吗？有没有头晕发热？”邓世明出于职业精神，似乎屏蔽掉刘大妈倾诉工作的事情，直接询问起她儿子的病情。

“这个倒没有。”

“怎么不带他来一趟？这兔崽子！”邓世明有点无奈地说道。

“一个小小的感冒他怎么会来？他觉得自己没事，但是我怕他一直这样咳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帮我开点药看看呗！”

“行，我先给您开两副普通的止咳中药，您带回去晚上给他煲一副喝，如果有好转明天就把另外那副也煲了。”说完又拿出了刚收拾好的称，翻开他那本药剂书，按着上面的药方称起了起来。

“谢谢明仔，”刘大妈边说边转过头看门外的自行车，留意着有没有被人顺手牵走了她那辆自行车。

因为走得太急，她把车钥匙给忘记落在家里，车头挂着一把只能用意念守护自行车的锁头。

或许有些已经处于嗜睡状态的小偷，看中了这辆会移动的废铁，但潜意识已经告诉他这车已经有锁，唯有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刘大妈把头扭回来，一团红色的光线忽然冲击了她的视觉，仰起头看到墙上挂着一幅锦旗，仔细研究了半天，兴奋地说道：“哎呀，这锦旗真不错，做得多漂亮，你看那上面的绣花，手艺做得真好，一看就是行家做出来的。你等会拿下来给我看看，我学一下它是怎么绣的，回头也给我儿子的被子绣上一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