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言躺上床，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起床下楼，江伟杰和江语夏已经坐在了餐桌前，见他下来，江伟杰说：“醒了？难得见你起晚，过来吃饭吧。”

江语夏也和他打招呼：“哥。”

李少言脚步一顿，江语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他了， 毕竟这代表着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

他有些疑惑江语夏为什么突然这么叫他，但只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便也没有深究，坐下来开始吃早饭。

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李少言很快就感觉到了，他们家的饭桌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压抑了，每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这简直就像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他有心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终于，江伟杰吃完了，他喝了口水，对江语夏说：“昨天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昨天？昨天他们不是去参加订婚宴了吗？江伟杰和江语夏说了什么事，他怎么不知道？

他看向江语夏，想弄明白是什么事。

江语夏也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挣扎，艰难道：“爸，我现在还没有这些想法，再等等吧。”

江伟杰不赞同道：“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和他确定关系，接触接触总是好的，你蒋伯伯家家风很正，小蒋这孩子和其他纨绔子弟不一样，很有出息。”

李少言越听越觉得奇怪，江伟杰说的这个人他知道，蒋家少爷确实挺优秀的，年轻有为，不是那种靠家里关系的花花公子。

但是江伟杰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怎么听着像是给江语夏介绍对象的意思？他不是一直很支持他们的吗？

江语夏解释道：“我知道，爸你挑的人肯定不错，但是我最近在忙工作室的事，没时间，过段时间空下来再说吧。”

她说着又看了李少言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李少言读不太懂。他想出言帮江语夏解围，但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现在不该插嘴，所以他没说话。

江伟杰手指在杯沿敲了几下：“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话不用我明说，你们俩再这样下去不行，不如认识一下新人。”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江语夏表情一僵，李少言也终于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来自哪里——他们又成了兄妹关系！

这不对，李少言脑子里有点乱，但是又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但是又说不出来。

难怪饭桌上气氛如此压抑，难怪江伟杰要给江语夏介绍男朋友，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可能了，当然是越早走出这段感情越好。

江语夏吃不下去了，她低下头，声音很轻：“爸爸，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女儿都这么求他了，江伟杰也没有再逼迫，转而看向李少言：“少言，你向来懂事，不用爸爸操心，不如你先给妹妹做个表率。”

李少言问：“什么？”

江伟杰接着说：“上次和你一起去参加晚会的林小姐，你印象如何？”

林小姐？李少言恍惚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一个合作商的女儿，人长得漂亮，谈吐得体，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是李少言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哪怕是天仙下凡，对他来说也不能与江语夏相比，此时面对江伟杰的问题，他只是实事求是地说：“林小姐挺优秀的。”

“我看也是，”江伟杰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孩子的情况我也算知道一些，和你挺相配的，你们以后可以多接触，相信会合得来的。”

李少言没有直接答应，他用沉默来回应了江伟杰。

江伟杰知他不愿，也不在意他的消极态度，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说：“那先这样吧。”

他先离开了，剩下两人对着桌上丰盛的早餐，也没有继续吃的意思了，沉默着对坐了片刻，江语夏受不了这难捱的寂静，叫了声“哥”。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是也只能这么喊。

李少言看向她，眼神依旧温柔：“语夏。”

他们现在就像电视剧里被父母强行拆散的情侣一样，然而他们的情形只会比这还不乐观，因为阻拦在他们之间的，不是世俗偏见，不是长辈眼光，而是无法更改的血脉，这是无解的死局。

如果可以，他希望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替她挡去一切风雨，不管是作为她的爱人，还是她的兄长，但是如今，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他现在只能用这种温柔中带着忧伤的眼神看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江语夏在他的目光中读懂了一切，她笑了一下：“没什么，哥，我去工作室看看。”

李少言没有说要送她，江语夏绝对不会想让他送的，还好之前给她买了车，自己开车倒也方便。

他没有着急出门，缓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但不炽热，照在人身上只让人感觉温暖，然而李少言沐浴在这阳光之下，身上的寒意依然驱之不去。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望不到头，他心里就笼上了一层阴云，兄妹，可笑的兄妹，他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每天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多么亲近的关系，但是他再也不能把她抱进怀里，他再也不能亲吻她的唇，以后还要以哥哥的身份，见证她与别的男人执手一生，这太可笑了，他得不到，还避不开。

自从他的身世被揭晓，一夜之间仿佛拥有了一切，万贯家财，名利地位，他都有了，还有他从小渴望的父爱，他也有了，但是他宁愿这一切是梦，他可以永远只是一个出身普通家庭的孩子，他是那个平凡的李少言。

但一个人唯一无法选择的就是出身，他能因此去怪罪江伟杰吗？他不能。他能怪罪谁呢？他们还这样年轻，未来会有无限的可能，但有的未来，他已经看到头了。

有时候，李少言痛恨自己的清醒，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发一场疯，他想冲每一个人咆哮大喊，他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宿醉，他想无视这些世俗礼法，他要的不多，只是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这也不行呢？

第一次，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少言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一口，把所有的思绪强行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