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未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二月雪’的，看过那张喜帖，她脑袋就再记不住什么了。只看着文朝说话，嘴一张一合，可是内容是什么，她全都听不进去，也全都不想听。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了，到底是什么情感。愤怒？悲哀？崩溃？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她一直在想，却一直得不到结果，就这么离开了‘二月雪’。

走在回医院的路上，乐未央才明白了一点，她其实是失望。失望这么长时间来，他对她的好，也对这样的生活失望。明明她很努力了，很积极向上，却连站在文笙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文笙带给她的温暖，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他说的话，也是她一直期待有个人能这么和她说的。

站在文笙身边，和文笙在一起。乐未央觉得这是自己的希望和梦想，可是这个希望和梦想，却是由别人来实现。她怎么接受。

她像是如梦初醒一样，慌忙地拿出了手机，手颤抖着，拨出了那熟悉的号码。

滴滴的忙音在耳边响起，乐未央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她要问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要听文笙亲口说。否则，她什么都不会相信。

忙音响了好久，文笙都没有应答，手机里冷漠的女声告诉她暂时无法接通。

暖风吹过，乐未央静静站在路边。天气很暖，她现在却从心里开始冷却。文笙的电话从来不会打不通，即使是很晚或者是很早，从来没有。她不知道文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只是心里实在是很不安。文朝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荡，如果不听到文笙的亲口回答，乐未央真的觉得她会被折磨疯了。

她不甘心，又拨打了好几次。几次，十几次，还是没人应答，天都已经渐渐黑了。乐姑姑还在医院里躺着，她不能不管。

乐未央快步回了医院，乐姑姑依然沉沉睡着。

看着乐姑姑泛白的睡脸，乐未央重重叹了一口气，轻轻趴在病床上。她真的感觉好累，但现在她是姑姑唯一的依靠。所以无论以后还有多么难，她也不能够退缩，就算是为了姑姑。

乐未央轻轻地安慰自己，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乐未央又拨打了文笙的电话，可是还是打不通，一上午都打了不下五十遍了，结果还是一样。

冷静下来，乐未央能隐约猜到为什么打不通电话了。既然文朝都来找她了，那不可能不对文笙做什么。只是遗憾，那天急促地一别，居然会这么断了联系。

午饭时间，乐未央去医院对面的餐馆订饭。现在乐姑姑是一刻离不开人，趁姑姑睡觉，她才能出来买些想吃的。买好了饭，出来的时候，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辆黑色轿车停到了医院的停车位上，车里下来一个人，样子那么地熟悉。乐未央仔细一看，居然是苏明镜。

苏明镜明显看到了愣在医院门口的乐未央，很自然地笑了笑，大步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一下乐未央，脸上的笑被担忧代替。乐未央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黑眼圈眼袋像熊猫一样，因为一直休息不好，脸色也泛黄，体重也减了好几斤，显得小而脆弱。

“几天不见，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苏明镜说着，看了眼乐未央手里的饭菜，“是来探望病人的吗？”

这两天乐未央心力憔悴，这样突如其来的感动，几乎让她哭出来。但这也太没有骨气了，她忍着吸了吸鼻子，和苏明镜解释。

“不是的，是我姑姑病了。”

听乐未央的话，苏明镜微微一惊。他似乎以为是乐姑姑的心脏病发作，乐未央为了照顾，才会这样憔悴。心里不禁有些心疼，抬手拍了拍乐未央的肩膀，开口柔和。

“是心脏病又发作了吗？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她了？”

面对苏明镜连着的疑问，乐未央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不知道怎么概括才合适，所以半天都在想。想了好久，才轻轻开口。

“不……是我哥哥，他，他去世了。姑姑伤心过度，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乐未央以为说起这些她会很难过，而且会说个好久，哭个不停。没想到，只是一句话就说出来了，很简洁，她也不想哭。她不知道这究竟是麻木了，还是习惯了。

苏明镜看乐未央脸色一片死灰地说着这样残酷的事实，脸上却没有悲伤的表情，心像是被猫狠狠抓了一下，突然的刺痛，却持久不散。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不觉间，缓缓抬手把乐未央抱进怀里。

乐未央没想到苏明镜会这么做，一时间还有些愣。她不知道是该回抱还是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缓解气氛，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她努力要说话，头顶传来苏明镜声音，那声音极尽温柔，似乎怕说话都会让她受伤。

“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有多难过，我是知道的。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想说什么也可以和我说，这样就会好受一点。”

苏明镜轻轻说着，把乐未央抱得紧紧的。

乐未央听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很感动，不是能用言语来表达，她的确很难过，苏明镜说他知道，可是他却想错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想哭了。

眼泪早就流了千百遍了，一点用也没有。乐未央早就下定决心不再流泪去软弱了，这么一想似乎喉咙也能发出声音了。

“苏，苏医生。谢谢你。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哭，哭早就哭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但是，谢谢。”

乐未央抬着头说着，目光正视着苏明镜的眼睛，眼里是坚定。她不想让他可怜，因为她已经足够可怜了。

苏明镜也直视着乐未央，想从那双眼里看出什么。最后，他只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他不知道，要多少打击，才能让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变成这样。

苏明镜沉默了一下，脸上逐渐露出微笑。

“你比我想的要坚强呢，这样最好了。”苏明镜说着，拉着乐未央走进医院。“我来这里探望故人，能待一阵时间，带我去见见你姑姑吧。”

苏明镜一脸自然，看不出刚才悲伤怜悯的样子。他知道，这时候的乐未央不想要可怜。不需要怜悯的话，那他来保护她的坚强总是可以的吧。

乐未央被苏明镜拉着，不时扭头看看。苏明镜又回到了原来温暖柔和的样子，乐未央明白他是顾及自己心里的创伤。心里一阵感动，可感谢的话她说了太多，恐怕他也听烦了。

想着，乐未央嘴角一弯，脸上是哀伤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