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回到了巴黎。大雪纷飞。最近，她总是看着薇薇的照片出神。她离开GLA，从霸道的路悠然身边逃离。在她的记忆里，最美的那刻停留在莫斯科的隆冬，温暖如春。

薇薇已经交还给路家。她原来是路家的孩子，若不是程琳亲口告诉她，她完全不敢相信。她依然记得那是在**的兰桂坊，她偶然看到了程琳。当年程琳要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林夏不同意，宝宝太小，一口母乳都没喝，饿得哇哇大哭。程琳说，我不能带着她，我会被赶出家门。她在林夏这里躲着，直到孩子出生。

林夏说，孩子太可怜了。给她的爸爸养。

程琳却毫不在意，她不能带着一个孩子回家。她对孩子的父亲一直守口如瓶。

程琳请林夏喝了一杯，林夏给她看薇薇的照片。程琳说：“我偷偷去看过你们。我对不起薇薇，我也没脸见她。”

林夏见她的眼眶红了，心下不忍：“你打算何时接回去，她毕竟是程家的孩子。”

程琳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勇气。三年了。我依然没办法说服自己。”

林夏说：“薇薇渐渐懂事了，她会问起爸爸是谁。”

程琳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爸爸也未必肯认她。”她的眼神阻止了林夏的追问，林夏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再追问。

程琳说：“我很感激你一直照顾薇薇。我哥说你不要钱。原本就是我们程家对不起你。”

林夏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薇薇，心里一阵酸楚。

程琳一口气饮尽杯中的红酒，眼神凄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劝我妈接受你。可是，我妈也是受害者。”

林夏咬唇不语。

还有，是属于她和路悠然的回忆。

有一天，林夏回到家，薇薇已经睡着了。李阿姨也在自己房里休息。她看到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是幼儿园春游信息的登记表。林夏最近一直在忙研发中心周年庆的事情，居然把春游给忘得干干净净。她拿起表，仔仔细细地看，需要登记陪小朋友去春游的家长姓名和人数，幼儿园安排的大巴是一人一座，家长需要提前缴费。林夏想起薇薇想要和“爸爸”去春游，心里一阵苦涩。自从两年前，知道路悠然是薇薇的生父，她一直想找机会接近他，看看他是不是愿意，是不是适合做薇薇的爸爸。可是，路悠然仿佛对薇薇的身世毫不知情。她有些彷徨，程琳是个不太靠谱的妈妈，大学期间就开始玩得很凶，偶尔间有了薇薇，是怀孕10周才发现的。林夏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亲眼看着薇薇出生。可是程琳终究还是退缩了，她居然要抛弃这个可怜的孩子。

林夏走到阳台上，拨通了路悠然的电话。

“林夏？”路悠然很快接起了电话，声音难掩惊喜。

“嗯，有事情要找你帮忙。”这次是个机会，看看是否可以将托付薇薇给他。

“你说。”路悠然也走到了阳台，看着窗外深沉如墨的夜空，和她是同一片天空。

“幼儿园春游，你有空吗？”林夏试探得很小心。

“下周五是吗？我可以。”他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哦，那谢谢了。明天把你的名字报给幼儿园。”林夏非常惊讶，他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不过，我有个要求，你也要去。”路悠然这才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林夏原本就是要去的，满口答应：“好的。”

“还有个要求。”路悠然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

林夏皱了皱眉：“麻烦你一口气都说了。”

电话那头的路悠然爽朗地笑起来，他说：“不多，不多，就三个。”，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自顾自掰着手指头道：“第一，你要去；第二，要穿亲子装；第三，你要亲我一下。就这些。”

林夏差点跳起来骂人，她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为了薇薇，为了薇薇。许久，她才忍下怒意，勉强答应道：“都可以。行了吧？”

路悠然掩饰不住得意道：“亲子装我来挑。还有，别人问起来，我们就是一家人。明白了吗？”

林夏已经无力和他讨价还价了。

一转眼到了周四，快下班的时候，林夏正在写报告，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林夏一看分机号，是路悠然的，皱着眉头接了。路悠然简简单单的三句话，让林夏感觉天都要塌了。她难得生气，气呼呼地说：“绝对不行。你死了这条心。”周围的同事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这才让林夏反应过来，她的嗓音有些大了。她很少如此大声说话。

林夏尴尬地捂着听筒，尽量压低声音道：“你别得寸进尺。”

路悠然一派闲适地回答：“林夏，你没得选。下班我去接你，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林夏愤而挂了电话，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在电话里，路悠然说：“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吃个晚饭，今晚我住你家。”最后一条万万不能忍。

果然到了下班时分，路悠然的白色宝马大摇大摆地驶入了园区，大喇喇地停在研发中心门口。林夏躲在更衣室，偷偷往外看。路悠然已经走进研发中心，和一帮准备打卡下班的同事谈笑风生。明知道是自欺欺人，林夏依然假意磨磨蹭蹭到最后才出来。她不看路悠然，低头往外走。路悠然快步跟上，还是在她伸手前，替她打开了车门。林夏弯着身子，将脸埋起来，催促他快开车。路悠然不禁哑然失笑。他一手开车，一手轻拍着林夏的背。今天她穿着翠绿色的雪纺连衣裙，剪裁合体，衬着她的皮肤更为白皙动人。

等车子一路驶离园区，林夏这才直起身子，暗暗吐了一口气。他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很是高兴。

林夏严肃地说：“路悠然，你不能住我家。”

“为什么？”

“我们家没多余的房间，而且都是女的，你住进来像什么话！”

“明天我们要陪薇薇去春游，是吗？”

“对，怎么了？你要反悔？”

“那爸爸妈妈是不是应该一起陪着薇薇去幼儿园？”

“嗯，对的。”

“那为什么父母不是一起来？难道不住在一起吗？”

“额……”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不是一同抵达幼儿园，会感觉很奇怪。

“我说的有道理吗？我是为了薇薇。”路悠然挑着眉毛，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住在附近的宾馆，早点来我家，一起送薇薇。”林夏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早上偷偷摸摸去你家，像不像偷情？住酒店的钱还不如给薇薇买个蛋糕吃。”

林夏竟然觉得路悠然的话有些道理，只是有些怪怪的。

路悠然见她神色缓和，趁机提议道：“我又没说要睡你的房间，客厅沙发就行。我都不嫌弃你家小，你还嫌弃我什么？你家附近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酒店吗？”

确实没有！五星级酒店怎么会开在这个老破小的地方。

林夏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一个人暗暗生闷气。

路悠然心里得意，打算给她最后一击：“我看你好像挺不满意我们的约定的。林夏，你有些契约精神好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出对方的错误，让她在心理上溃败。“我感到没有安全感，我要提前结束。”这是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

果然，林夏条件反射地拒绝：“不行。”薇薇期待很久了，天天看着小书包傻笑。

她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测里，他假意耸耸肩道：“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林夏心里警铃大作，他又要出幺蛾子！

路悠然将车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你亲我一下，我们就继续。”

这个无赖！

林夏气得满脸通红，抬手开门下车。路悠然早就锁了车门。

“亲我是你答应的条件之一，只是我要提前兑现。你没有理由拒绝。”

他的话让林夏毫无招架之力。

“那我吃点亏，我让你挑，你想亲哪里？”路悠然用手指笔画了一下脸，忍着笑意快到崩溃边缘了。林夏是个聪慧内敛的女子。她的化学功底扎实，熟悉公司的产线和产品，英语媲美科班出身，法语居然也可以和客户交流。最让路悠然惊艳的是，研发周年庆上，她身着汉服，婀娜多姿，步步生莲，在台上拨弄琴弦，一勾一挑一抹，完完全全拨动了他的心弦。这个谜一样的林夏，究竟藏着多少让他沉醉的秘密？

林夏沉默了一会，嗫嚅道：“亲脸，但亲完，你就不能毁约。”

“那是自然的。我是个有诚信的人，收了定金自然不会反悔。”他在心里仰天长笑。

林夏犹犹豫豫地探过身子，向他靠近，她的味道很甜美，依然是淡淡的水果香气或者花香，逼得他有些心猿意马。路悠然居然有些期待，他不是第一次和异性接吻，但此时的他，竟然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期待，手心居然微微出汗。

她一寸一寸向他靠近，终于，柔软的唇印在他脸颊上，转瞬即逝。她迅速坐直身子，脸上一阵绯红。他的脸也是微红，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感觉要硬生生地把方向盘拽下来。这不是优秀花花公子的表现，如果被钱公子看到，肯定能笑话他一辈子。

两人沉默坐了一会，车厢里气氛旖旎，他好不容易才压下胡思乱想的念头，路悠然拉着她去楼上用餐。

到了餐厅，林夏这才发现，是一家超级火爆的亲子餐厅。这家餐厅无论是儿童游乐设施，还是菜品和服务，都是一流的。更提供小朋友照看服务，让父母安心吃饭。网上疯传的一张服务员给宝宝喂奶瓶的照片，让这家亲子餐厅声名远播，此后都是要提前预约，尤其是晚餐和周末用餐。她刚要问，就看到透明玻璃窗里，薇薇正在玩海洋球。李阿姨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林夏心里顿时明白了，她很感激路悠然的安排。他应该是至少提早一周预约的，那时候，她在忙研发中心周年庆，而他天天去接薇薇，和她一起吃饭做手工。

林夏侧脸看了路悠然一眼，眼里掩饰不住的感激。路悠然恍若未见，拉着林夏进去，招呼李阿姨和薇薇吃饭。

薇薇会笨拙地吃番茄意大利面了，小嘴两侧沾满了红彤彤的番茄肉酱。林夏爱怜地替她小心擦拭。路悠然切好牛排，放到林夏面前，自然地像一对普通夫妻。林夏红着脸轻声道谢。路悠然伸手搂住她轻轻往怀里拉了一下，怕她别扭，很快就放开，连忙招呼李阿姨多吃点。薇薇惦记着游乐园，吃得很快。她哀求地问林夏：“妈妈，我吃完面面了，想去那边玩。”

林夏还没开口，路悠然笑着摸着她的头说：“薇薇去吧。爸爸同意了。”

薇薇没有回过味，听到批准了，“嗖”地一下不见人影了。李阿姨擦擦嘴，正要起身去照看薇薇，被他一把按住了，“没关系，我坐在这里看得到。让她学会和陌生小朋友一起，对她也是锻炼。”

林夏刚从“爸爸”的惊愕中回过神，在桌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路悠然神情自若：“提前彩排啊。老婆。”

薇薇一直玩到很晚，累得都不愿走路。路悠然一把抱起她。她的头自然地搁在路悠然肩头，问道：“妈妈，叔叔是爸爸吗？”

林夏大窘，不知该如何回答。路悠然拍拍她的背，说道：“是的，薇薇可以叫爸爸。明天爸爸妈妈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

薇薇拍着小手开心地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和爸爸妈妈一起玩了。”

四人开车回家。李阿姨和薇薇坐后座，薇薇躺在座椅上睡着了，头枕着李阿姨的腿上。林夏坐在副驾，她的心情非常复杂。内心，她对他是抗拒的。可是，渐渐地，她开始接受他，甚至默默忍受他的诸多小动作。她有些彷徨，凌乱得像夜晚的风。

路悠然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躲开，任凭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