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莲没有听王小芬的话，上床休息，出了房门，又走出堂屋，拐到了沈如是的半间小屋里。小屋很小，估计就十平方不到。里面就放了一张床，一口床齐平的斗柜，还有一把椅子。这会，椅子被放在了屋门口，沈如是就坐在上面，闭着眼，感受着跟他一样逐渐西下的那点阳光。

"爷爷"，沈夏莲轻声唤了一声老爷子，端了把小板凳，坐在他边上。

"是夏莲啊，你们回来了，今天赚到钱了嘛。"沈如是笑看着自己最小的孙女，这孩子从小就孝顺，三天两头找他聊天，也不知道正是到处玩闹的年纪，怎么沉得下心来陪他一个老头子说话的。

"赚到了，我们东西都卖光了，卖了九块钱零五分呢！"沈夏莲笑嘻嘻的，手在自己口袋里握成拳，伸到沈如是面前，"爷爷你猜，这是什么好东西？"

"糖？"沈如是假装想了想。

"才不是，是枇杷。"沈夏莲摊开手掌，一颗不小的的枇杷躺在掌心。

沈如是怎么会不知道是枇杷，那手这么小，根本包不住枇杷，黄色的果子从指缝里露出他们的皮，向沈如是打着招呼。

沈夏莲跟献宝似的把手往沈如是面前递，"给，爷爷，这可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就这么一颗，专门给你留的。"

沈如是笑得老脸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估计是墨菊，因为有点黑了。也不伸手，推辞着说，"爷爷不爱吃甜的，囡囡吃。囡囡吃了以后读书成绩都能高几分。"

这年头，吃饱都费劲，有的吃就不错了，有谁会挑三拣四的，有不爱吃的东西。上辈子等沈夏莲上班赚钱了，其实也就是五六年以后，她给老子买的最多的东西就是酥糖，她爷爷最爱吃的就是甜的。现在说不爱吃枇杷，她才不信。

她直接把皮扒了，往老爷子嘴里塞，"我早上就吃过了，爷爷你快吃，汁水都要滴下来了！"

沈如是对小孙女毫无办法，只能接过枇杷慢慢啃。嗯，真是甜到心里啊。他吃着枇杷，看着沈夏莲，半晌，叹了口气，用另一个手抚摸着沈夏莲的头顶，"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孝顺你爹妈，也一定要用功读书才是，不要枉费了你爹妈的心血。"

沈如是的意思，沈夏莲怎么会听不出来，唯一的孙媳妇说要分家，那以后儿子儿媳老了怎么办。在农村，儿子就是根，跟着儿子养老，是千百年不变的道理，现在要分家了，那以后是要让几个女儿来养？或者，让两个小的，其中一个招上门女婿？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穷人家找上门女婿只能找更穷的，那就是委屈了自家的女孩子。沈立民他们也干不出这种事。

所以沈如是才有这番话，好好读书，以后有大出息了，就算嫁出去，只要夏莲孝顺，也不怕沈立民他们过不好了。

"爷爷你放心，我不仅会好好读书，还会好好赚钱，以后让你跟爸妈天天有肉吃，再也不碰红薯！"沈夏莲刚开始还一本正经，说到后来就有点咬牙切齿了。她说的都是真心的，红薯真是吃得够够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如是一把年纪了，笑起来却还是很爽朗。不远处的池塘边，陈水花蹲在边上洗衣服，听到笑声，转头往家里望着，这会农村的房子都还没建院墙，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老一少坐在屋门口。忍不住啐了一口"丫头身子小姐心的东西，就你会假孝顺。"

灶台砌得很快，沈立民拉着王老三当天晚饭前就砌好了灶台。但新灶台需要柴火也还没买锅，这顿晚饭依然是一个锅里做的。晚上吃饭，气氛特别沉默，两个小的都没了以往的活泼，沈建国也8岁了，知道点事了，他其实觉得挺丢脸的，也还气着他妈白天揍他那顿，把头埋在碗里，喝自己的粥，一声不响。

沈玉琴才4岁，但是4岁的孩子就算不懂事，也会看脸色了。今天大家脸色都不太好，她又如往常般想去找太爷爷喂饭吃，被她妈一把拉住，按在了凳子上。"自己吃，你都四岁了，没有手啊！"陈水花呵斥着小女儿，沈玉琴嘴巴一撇，金豆子就往下掉。沈如是看着心疼，却也说不出阻拦的话。小姑娘的一碗粥是伴着眼泪喝完的。

吃完晚饭，大家都没在外面多逗留，各自回了房间。沈夏竹给沈立民倒了盆洗脚水，烫烫脚，能消除些白日的疲劳。王小芬坐在边上，就着昏暗的电灯泡缝缝补补。这会爹妈都在了，沈夏莲拉着四姐，坐在爹妈床前的脚踏上开始诉说自己的赚钱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