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6月20日这天，考完期末考的第二天沈夏莲正式小学毕业了。向各科老师道了谢，感谢这些年来的教导。

吕老师站在讲台上，静静看着底下的二三十个孩子，这会也不喝茶了，温和的开口，"同学们，截止到今天，吕老师就不能再陪你们了，这五年来，是你们的成长，也是老师的成长。无论你们之后是继续读书也好，还是回家干活也好，都是你们人生的新篇章，老师都祝福你们前程似锦。也希望你们可以经历世事后，依然初心不改。不论磨难，一往无前。"

上辈子，吕老师是沈夏莲唯一的班主任，他并不是那种非常热情的性格，但有问必答。平时沉默寡言，却对自己班里学生的情况都一清二楚。在沈夏莲上辈子短暂的五十来年的岁月里，也占据了十分之一的记忆。学生们都很感激他，二三十年以后，还会聚在一起给他庆生。

沈夏莲带着不舍又激动的心情，拿到了戳了钢印的毕业证书，从今天开始，她的人生将与上辈子彻底区分开来。

五年级毕业的热闹与沈夏竹无关，她拿着一个信封等在校长办公室门口。这段时间她从各方面旁敲侧击，算是彻底确定了自己即将失业这件事。她觉得与其等学校开口，不如她主动一点。最近周末跟着两个妹妹一起出摊也学到了挺多，就算想不好去卖什么，也不想在学校里磋磨了。

等校长过来看到沈夏竹还有点诧异，"沈老师，你怎么站在这里？"

"王校长，"沈夏竹也懒得绕弯子了，"这是我的辞呈。下学期我就不来学校了。"

两年了，王校长跟沈夏竹除了开会的时候有过交流，其余私下从来没说过话，没想到第一次说话就是辞职。他是想让方晓薇顶替沈夏竹，却也没想到沈夏竹会主动辞职。

"一会我就把该交接的交接了，应该也不用留下来开会了。那么，校长再见。"沈夏竹把手里的信封往校长手里一塞，就走了。努力两年，也没被肯定，还要给别人当台阶踩，换谁也不会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了。就这样吧，不如去当个体户。

第二天，三姐妹一起出的船。沈夏竹还是当着免费的学徒，沈夏莲到了市里就下了船，她决定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关于烘焙的书，希望其实并不大，但她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市新华书店坐落在胜利路上，离解放路不远，沈夏莲随便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地方。这年头能发行的书不多，但要找到一本关于烘焙的书还是有点难，沈夏莲翻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是一无所获。问店员吧，这年头国营书店的工作人员态度可真不怎么样，人家看她小，根本没理她。

徐少虞走进新华书店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书堆里不停的翻找。

"你在找什么？"沈夏莲被徐少虞冷不丁的出声，吓了一跳。手里的几本书也是一抖，脱了手。

徐少虞向下伸手一接，《上海各式糕点制作》、《点心制作讲义》、《中国名食百科》……"你找这个，是要做糕点？也拿去卖吗？"

这几本其实都是中式糕点，沈夏莲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出来的，"其实，我想找的是西式糕点的，不过还没找到。"沈夏莲从他手里拿回书，想继续努力一下。

"你想做奶油蛋糕？"徐少虞的眼睛都亮了。他吃过一次蛋糕，还是去年他爸去沪市开会带回来的。那天刚好他妈生日，徐卫国耍了把浪漫，坐了四个多小时的大巴车，把一盒奶白蛋糕一路拎着回来了。味道其实不怎么样，口感比较粗粝，都是糖的甜味，但依然让一家人给分食完了。听他爸说，他爸也是听他爷爷说的，当年他爷爷吃过旧沪市的白脱奶油蛋糕，里面是用白塔油做的，可香了。不过现在国家不怎么进口白塔油了，就没得吃了。

不过奶白蛋糕也行，他不挑嘴，就喜欢吃。越市都没有蛋糕店，他家也没豪到三天两头去沪市买。沈夏莲会做吗？

"我有点数，但还是想找一下有没有相关的书。"她都找一上午了，再找不到，她只能考虑一下是不是先做中式的卖，不过封闭国门多年，肯定还是西式的噱头更吸引国人。

徐少虞朝周围看了一圈，"这里肯定没有关于蛋糕的书，我知道市里还有一家书店，可以去找一找。"

沈夏莲也没放下这几本书，挑了两本付了钱，一本9毛，一本一块一。刚好两块钱。书，在什么年代，都是贵重物品。

徐少虞带着沈夏莲七拐八拐的走进一个弄堂，有家没有门头的店，开着半扇门，门上贴着两个大字——书店。去年年底，国家新闻出版局颁布《建议有计划有步骤地发展集体所有制和个体所有制的书店、书亭、书摊》，自此，民营书店就开始出现了。这家店满打满算开起来也不会超过半年，还是徐少虞去荣心阁买包子时路过发现的。

他带着沈夏莲进去，问老板有没有关于西式糕点类的书，老板扫了他俩一眼，起身走向一个书架，踮着脚从最上层挖出来一本书，扔在柜台上。

《西点制作技术》，沈夏莲拿起翻看了一下，如获至宝。里面不仅有蛋糕的制作，还有各种糕点模具，工具的介绍，介绍的特别详细，不仅有英文翻译，需要原料，还有手绘图连尺寸都带上了。本来沈夏莲还想着自己随便画几个图去找铁匠，让铁匠去琢磨呢。现在省了她多少事！书要价一块九毛钱，沈夏莲非常大方的掏钱买单。

两人走出书店，徐少虞盯着沈夏莲不说话。

"今天托你的福，算是帮了我大忙，等我做出来了，免费送你吃？"沈夏莲试问，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也没啥好谢谢他的，只能做出蛋糕后，送他一些了。

徐少虞轻快的点头，他也就是这个意思，"不用免费，还是打折吧。"

徐少虞，男，爱好吃，优点，不爱占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