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芬是个农村妇女没错，但她也不傻。她能感觉到孩子们都在慢慢走远。

除了夏兰离婚回了村，在他们边上盖房子以外。

四女儿女婿去了京城，三女儿女婿在沪市。老大家的也正准备带着孙子孙女去杭市求学。

大女儿女婿虽然是因为要翻修村里老屋，才暂时搬到县里去了。

但她们超市就开在县里，尝过了方便的滋味，就算老屋盖好了，肯定也就逢年过节回去住住了。手上又不是没钱买房子。

而夏莲，这个老沈家做了八辈子善事，祖坟才冒一回青烟生出来的闺女，她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又怎么可能在华清毕业以后再回到这个小村子里来？

就算她真的要回来，估计王小芬也会拿着扫帚把她赶出去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家都拼了命的想从农村搬到城里去住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她也算见识过了大城市的风采，京城，华夏的首都。

那风气，那面貌，与他们这个小镇相比，云泥之别。

你走在大街上笑得像个疯子一样，人家也就多看你两眼，然后管自己走自己的路了。

而不像村子里似的，今天你家多买块豆腐，都能围起来开个小会，讨论你家是不是要办什么白事了。烦得很！

出去了好啊！父母都盼着子女成才，日子能比自己过得好，那当爹妈的这辈子也就算没白活了。

她和沈立民还不算老，照顾自己，伺候公公还是有这个精力的。

等公公百年以后，只要别生什么大病，他俩还能互相照顾一阵。

到时候要是谁先走了，或者他俩生病了，没有自理能力了。估计建国和玉琴也已经成家立业了。

那时沈大山陈水花也就没那么大的压力了，总得找他俩给他们养老送终了。

王小芬的算盘打得很好，思路清晰，几乎照顾到了所有人的麻烦。

沈夏莲听着眼睛却热热的，她妈真是的，干嘛要这么替她们做子女的着想，话里话外全是她们的感受，却没想过自己其实也讨厌这种环境不是吗？

"姆妈，我给你们在市里买套房子吧，咱们不住村里了，咱也搬去城里住！"

"脑西……你爷爷都78了，去城里他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想憋死他啊！"

王小芬白了眼小女儿，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还有你爹爹，那热电厂的摊子还是你扔给他的，现在又说要去城里住。

他明明可以几步路就走到办公室，却硬要住到得开小车来回的地方去？

你二姐的厂也在村里，房子刚盖好呢，我们都搬走了，留她和娜娜两个人！你觉得合适吗！

再说了，村里是人多口杂，风气不太好，那我也住了大半辈子了啊！真要搬出去住，我可能比你爷爷还要不能习！"

沈夏莲沉默了，好吧，她妈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

鉴于今天都聊到这儿了，沈夏莲决定主动跟王小芬报备一下自己的人生规划。

"姆妈，有个事儿，我提前跟您报备一下……"

"嗯？"王小芬斜看过来，对于这种自己还未知的"事儿"，她现在有点敏感。

"就我们学校吧，每年都有公费留学的名额，是综合大学四年的成绩来的。

虽然我现在才刚读完大一……但也想着准备起来了……"

王小芬沉默半晌才开口。

"可能性高吗？"

"啊？那肯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起码已经过去的一年里，我就没掉下过前三。"

沈夏莲嬉皮笑脸的也没能让王小芬再一展颜笑，她越发沉默了。

这事儿感觉和沈夏莲偷偷谈恋爱比，好像来得更令她心慌。

沈夏莲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因为今天气氛到了，所以提前报备一下，没想到让她妈这么有压力。

"那你……"王小芬舔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回来吗？"

"啊？"沈夏莲愣了，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哎呦喂我的妈呀！你在想什么呢！我当然要回来的呀，不回来我一个人待在全是黄头发大鼻子的国外，吃不惯睡不好的，我有病吧！"

王小芬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我以为……这每次人家说起来，都说外国怎么怎么好。说大城市里能出去的人，出去了就不回来了。

那我肯定会担心的嘛！回来就行，回来就行。

这跟你们在大城市里定居不一样，那毕竟还在我们华夏，我们要聚一聚还是容易的。

你要真去国外不回来了，那姆妈可能到死都见不着你了……"

父母就是这样，想让你有更好的发展，便放手让你飞，但你真的跑太远了，他们连见你的机会都没了。

那哭得最惨的肯定还是他们。

"姆妈，我出去估计也就三年，等在外面拿了学位证书，肯定就回来了。

我花着国家的钱，读着国家的书，怎么可能会因为别人家比自己家条件好，就跑去给他们当儿子。

要做的，也肯定是想办法学了本事以后回来让自己家也也富起来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小芬被她逗乐了，跟着点头称是。

"不过有点你说错了，跑别人家你也当不了儿子，最多就是个女儿……"

卧室里母女俩嘻嘻哈哈的互相打着趣，刚才晚饭时，围绕在家里的那股子阴霾味全部消散了。

沈立民压不住心里的好奇，最后还是趴在了房门口偷听，却只能听到点迷迷糊糊的声音，急得他压着嗓子一个劲儿的朝沙发边挥手。

"娜娜！娜娜！你电视机声音轻一点……"

娜娜看着一把年纪了还没自己一个小孩子稳重的爷爷，无奈叹了口气。

"爷爷啊，这跟电视机没关系。奶奶和小姨肯定是坐在床上讲话的。

你们房间那么大，床离门那么远，就算把电视机关了，你也是听不到的。

还有啊，她们进房间聊天，说明想讲的是秘密，不想被别人知道。你这样偷听不是一个好孩子的该做的事情。"

沈立民……这家没法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