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演员工作的风格往往是不同的，混迹的剧组多了，一些圈内人就会归归档、划划类型。

比如要求多的、脾气不好的，那是公主型。

比如和气生财、无所谓的，那是商人型。

比如爱说教的、提点其他人的，那是导师型。

不说哪种比较好，因为站在不同立场是要求不同的，制片人想赶场，那就商人型的，大家一场利益交易，你给我把戏不说演到最好，演到能交差就行。

但如果说比较想合作的，毫无疑问，导师型的演员最受欢迎。

有了这么一个演员，那就像是请了一个专业的表演老师，既能提升作品质量，也能省一笔劳务开支，唯一可虑的就是菲林会比较费，因为需要多来几遍嘛。

甘敬就有些偏向这种。

涉及到表演，他是叫一个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磨磨唧唧，甚至于，他不惜自己演一遍给对方看，不论角色性别。

孟浩敏的戏份就是如此。

当孟浩敏尝试数次仍旧没有太大的效果后，甘敬就示范式的进行表演教学了。

理所当然的，拍摄进度就慢了下来。

不止如此，甘敬对待孟浩敏是这样，对于其他配角、龙套竟然还是这样！

制片人钱玫私下里是有和摄影师徐劳沟通，觉得甘敬有点不可理喻，这是教学生呢还是在树立自身形象呢？到时因为拍摄进度赶不完那可没有多余的预算。

相较于她，剧组里的配角、龙套就非常喜欢这位导演兼主演了。

哪个龙套愿意一直是死跑龙套啊？

哪个配角愿意一直是给别人当绿叶啊？

最起码，那都是死命努力一回、在命运里挣扎跳跃一把才甘心。

“甘哥，甘哥。”孟浩敏对于来自师兄的帮助很感念，而相对于他导演的身份，自己也更能接触到其他人的真实想法，所以，她把这种情况反馈给了甘敬，“很多人都感谢你在表演上的指点呢，还有人说有朝一日能火了一定免费给你当主角！！”

孟浩敏原以为师兄会欣慰，可是就见他很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当不了主角。”

“啊？”孟浩敏一脑门的黑线。

甘敬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现实是，剧组里的龙套、配角过几年得有一大半要转行做其他工作，剩下来的会是不同剧组的流浪汉，极少部分可能会有点名气，那么一两个才会有机会拿个二号角色或者小主角。”

孟浩敏皱了皱眉：“甘哥，你这说的也太……”

甘敬拍了拍手中的剧本，看向这位师妹，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你以为你就会是最后那一两个？更大可能是始终拿不到好角色，不成名，然后迫于家庭压力结婚生子。”

甘敬耸了耸肩：“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女演员结了婚戏路更窄了，以后可能开个店或者做个家庭主妇，周末偶尔有空陪着你老公去电影院里看看大屏幕上其他的女演员，对人家的身材羡慕的不行。”

孟浩敏的脸一下子变白了，她怔怔无言。

“所以，没准这就是你的巅峰了呢。”甘敬一摊手，“前路未知，除了多努力，你还有空瞎想什么？”

“甘哥！”孟浩敏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你真是毒舌！！！”

噔，噔，噔，女孩跑开了。

监视器旁边的副导演夏研听完了完整对话，这时说了一句：“就算是想激励她也不用说的这么打击人吧。”

甘敬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位戴着眼镜的副导演：“我说的是实话，你们都想什么呢？”

夏研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可能都在想你应该是个暖男吧。”

“说出现实就算不暖我也没办法啊。”甘敬嘿然，“孟浩敏演韩梅梅这个角色还是吃力了点，不过好在戏份确实不多，勉强拍着两天过去了就行。”

导演转进了话题，副导演却还不愿意放过。

她问道：“甘导觉得我这样的副导演在国内又有什么现实的未来呢？”

“真要说吗？”甘敬颇为无所谓的。

“真的。”夏研认真的点头。

甘敬先扯了一句别的：“女人就是这样听完不喜欢但仍旧非要听真话的生物。你这样的副导演未来啊，留学深造那就是最科班的出身了，女导演嘛，拍拍艺术片不赚钱，奖项也难拿，拍了几部之后可能要试试商业片，结果赔的一塌糊涂，最后沉迷在小众的艺术领域里转着圈，愈是小众愈是抱团自我取暖。”

夏研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她情不自禁的扶了一下眼镜，想要说话又忍住了。

“最后嘛，口碑口碑上不去，赚钱赚钱赚不了。”甘敬摇摇头，“我看你颇有些心高气傲的，可不要固执的去拍艺术片。”

夏研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心高气傲？我和你到底谁心高气傲？”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甘敬叹道。

夏研眉头跳动了一下，这是脸部肌肉的自我反应，她呼了一口气：“你这个人真是有点可恶。”

“行了，我开玩笑的。”甘敬瞧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到下午开工时间了，他拍了拍裹着的军大衣，“下午就按我分镜图上面的要求来。”

夏研捏着厚厚一沓分镜图，心里倒是冷静下来了，别的不说，这个甘敬分镜图画的是真不错，她语气带着一点生硬的问道：“既然你吐出来那么一堆所谓的现实，那你还费功夫教他们表演干什么？”

“乐意呗，闲着也是闲着，看他们有一点进步就有一点进步。”甘敬笑了笑，“没他们想的那么好，也没那么坏，就像现实似的，不好不坏。人家改行了之后说不定还发财了呢，塞翁失马嘛。”

夏研愣了愣，本以为他要说什么有关梦想、情怀的鸡汤，结果又是这种惫懒话。

“开工，开工，开工喽。”

甘敬抓起了喇叭，让自己的声音通过这个扩散出去。

瞬间，整个剧组就活了过来。

“干活，干活啦，导演喊人了！”

“来啦，来啦，甘导。”

“哟吼，哟吼。”

夏研冷眼看着剧组这幅场景，猛然觉得仅仅是几天过去，整个剧组都好像是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这似乎都是甘敬这个男人带来的。

嗯？竟然还有吹口哨的？

夏研坐在监视器前琢磨了一会，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剧组。

这是一个快活的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