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的无数次轮回当中，能让陈穹记住的人不少，但是能让陈穹心怀感激的人还不多，毕竟陈穹也不是什么常怀感激之心的人，尤其不擅脑补，没有真材实料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自己加戏的。

即使在秩序崩塌的末世里，人性也并不是只有邪恶，然而在黑暗中绽放的光芒总会更容易熄灭，人性的美好在末世中也更难以保持。

说得简单明白一点就是，愿意做好事的人都死了。当然经常做坏事的人也死了，最终所有人都死了。

一个人在末世里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直做好事，艾泽拉斯的脾气不好、嘴巴也很臭，但是他一直在做好事，虽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在那次轮回当中，陈穹还是一个愿意为了心中的善意，带着素昧平生的卡洛琳母女勉强求生的菜鸟青年，灾难初期的一段日子过得混乱不堪，已经不记得当时艾泽拉斯是怎么出现的了。只记得他赶走了一伙持枪歹徒，然后挨家挨户敲门，把公寓楼里的幸存者召集起来，一起组队搜寻食物，同时也抵抗掠夺者的袭击，尽管满腹牢骚，但是从没有因为性别年龄身体状况而放弃过任何一个人。

在一次外出搜集行动当中，陈穹曾经听艾泽拉斯说起，灾难发生的时候，他在公寓附近的路口撞到了一辆抢路的汽车，还把自己曾经的坐驾指给陈穹看，可惜陈穹那时候并不在意一辆开不了的汽车，也没记住艾泽拉斯的车到底长啥样。

所以在超市里看到那具尸体之后，陈穹才主动带上瑟琳娜，就是为了在艾泽拉斯到达之后，自己能够早一点联系上他。

但是他并不知道那次轮回当中，艾泽拉斯撞车之后发生了什么，所以在瑟琳娜说老板的手机打不通之后，他才发觉很可能艾泽拉斯已经做完了撞车任务，这才建议梅琳达在附近搜索艾泽拉斯的汽车。

既然现在已经确认艾泽拉斯就在附近，陈穹也不愿意失去这个提前见到老头的机会，于是不等妹子开口，就主动表示自己可以下楼去找一下，说不定艾老头已经走到超市了。

“把你的手机号码留下，我可以用摄像头看到你，然后用手机联络。”梅琳达建议道：“这样能有一些帮助。”

陈穹不是很期待梅琳达的帮助，一方面是因为两个人缺乏默契，同时也因为远程指挥对指挥者和被指挥者都有要求，配合不好更耽误事。

一般人很难想象，在复杂环境里只用语音沟通的难度。

不过陈穹也并没有拒绝梅琳达的好意，他的记忆中有关梅琳达的不多，除了她的计算机技术之外，印象中这个人大概属于善良中立阵营，看待问题的角度比较偏重理性，可惜那一次轮回中两个人接触得不多，陈穹被杜克背刺的时候，梅琳达还活着，也许在他死后还会继续活下去。

留下手机号码之后，陈穹提着撬棍开门出去，并没有去卧室拿卡洛琳的XR9s,现在他还不需要枪支来应付危险，或者说，现在还没有什么危险能让他必须使用枪支。

没人知道第一只异变体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是在哪里出现的，不过陈穹结合数次轮回中得到的信息来看，异变体在纽约大规模出现的时间就在轮回的第一天上午，然后在第二天凌晨达到高峰，第三天之后开始恢复回落。

所以现在公寓楼里的人大概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在灾难发生后意识到不妙，逃回公寓躲避的人，就像他和卡洛琳母女一样。另一种人则是和梅琳达一样，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出门，留在家里幸运地躲过了街道上的混乱。

只不过第二种人大多没有梅琳达的技术条件，到现在很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在任何情况下，这种人都不需要特别在意，因为他们总是能很容易和大多数人取得共识，然后主动做出选择，甚至都不专门理会。

无论是哪一种人，现在他们都躲在家里，所以陈穹从卡洛琳的家里走出来之后，走廊里静悄悄的，直到走出电梯，他才看到坐在值班室里的管理员凯尔，一支雷明顿870霰弹枪横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凯尔正盯着它出神。

听到电梯到达的声音后，凯尔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发现是陈穹之后，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短短几个小时里，他已经看到好几波人慌张地跑回来躲进房子里再不出去，隔三差五就往外跑的就只有这么一位。

而且他挑选同伴的标准也很有特色。

话说这是又要出门捡妹子吗？

陈穹倒是没想那么多，看到摆在凯尔面前的霰弹枪，他觉得很欣慰，看起来凯尔听从了他的提醒，提前把这支枪拿了出来。

在有凯尔戏份的两次轮回里，第一次他没有来得及拿出枪，第二次虽然在陈穹的提示下拿出了枪，但是因为疏于保养，这支枪在需在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保持了一贯的善良。于是两次凯尔都死了，死在趁火打劫的暴徒手里。

令人尴尬的是，这支善良之枪落到艾泽拉斯手里之后可就一点都不善良了，破门喷人啥事都干，任劳任怨得男默女泪。

那些杀死凯尔的人在灾难开始之后有一个臭名昭着的名字——掠夺者。

绝大多数美国人没有种田的概念，尤其是年轻人，他们只种草。而偶尔有一些点出了种植技能的中老年人，最终也会变成别人的粮仓。所以大多数人都是靠掠夺来度过灾难初期那段混乱时光的，不同的是，正常人掠夺的是那些无主的物资，而另一些人则觉得自己动手收集物资效率太低了，于是把目标换成了其他幸存者已经收集起来的物资，于是这些人也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掠夺者。

应该说凯尔的运气很不好，他遇到的是灾难发生之后的第一批掠夺者，当时这些人还没有发展出组织形态，只是凭借本能行动，通常以灾难前小团体的关系为纽带，并没有明确的组织形态，目地也不是为了生存，而是单纯的趁火打劫。

所以在面对软弱的抵抗时，他们往往会表现得穷凶极恶，然而一旦遇到比他们更狠的人，通常跑得也会更快。这些人枪杀凯尔之后，在最得意的时候被艾泽拉斯一个人一杆枪剿灭，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待遇还不如凯尔。

这次有陈穹的提醒，凯尔应该不至于再像从前那么倒霉，如果核爆没有如约而至，陈穹可能会离开公寓，所以他至少要给艾泽拉斯找一个帮手。

他向凯尔点了点头，快步走出楼门，四下看了看，就向超市的方向走了过去。

经过一个看不出用途的店门时，陈穹敏锐地发现里面有人正盯着自己打量，他转头看过去，和那个人对视了一会，成功让对方主动败退。

说实在的，陈穹虽然没有专门练过以眼杀人绝技，但是好歹纵横末世数十年，当他毫不掩饰恶意的时候，能遭住他眼神的人还真没有多少，杜克肯定可以算一个，但是面前这个人明显不包括在内，所以陈穹甚至觉得有点胜之不武。

他快步走过那个店门，都没有兴起往里面看一眼。

很快瑟琳娜打工的超市就出现在他面前，陈穹发现店门并没有打开，不过卷帘门是可以在里面关上的，所以并不能据此判断艾泽拉斯有没在进去，于是他脚下稍顿，就顺着超市的外墙拐了个弯。

这间超市的规模虽然比普通的社区超市要大，但是显然不可能和真正的超级市场比，所以陈穹很快就走到了一扇对开的铁门前，他伸手拉了一下，发现铁门锁住了，幸好他带了撬棍。

物理学圣剑用途相当广泛，用来溜门撬锁也很方便，使用得法的话，比专用工具还要方便，只是破坏程度比较高，基本上没有恢复原样的可能。

陈穹很容易就撬开了超市的后门，然后走了进去。

这扇门是超市进货时用的，可以直接进入店面后的小仓库，艾泽拉期会在这里储存一些不用考虑保质期，或者保质期比较长的东西。

这些是艾泽拉斯亲口告诉他的。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被设计用来当成储藏室的地方，所以只有一扇通气窗，开在两米多高的位置，以此时太阳的位置，基本透不进多少光线，仓库里也没有开灯，所以光照明显不足。

陈穹在门边站了一会，让眼睛适应面前的黑暗，然后才提高声音说道：“有人吗？”

稍等了一会之后，他没有听到回答，于是迈步向里走去。

这时艾泽拉斯储存在仓库里的物品还没有被搬走，所以陈穹只能摸黑在堆叠起来的纸箱和口袋之间穿行，好在很快他就看到亮光，那里是仓库的另一个出口，走出去就是超市。

陈穹慢慢走到门边，心中已经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忍住了走进光明的诱惑，站在明与暗的连接处，高声问道：“艾泽拉斯？”

“你再向前走一步就能看到我了，小子。”一个粗鲁的声音在超市里响了起来，艾泽拉斯气呼呼地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后门是锁上的。”

“有一句我挺喜欢的话，说是‘身在黑暗心向光明’。”陈穹说道：“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听起来像是在说光线。”艾泽拉斯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的说，无论你怎么想，站在黑暗的地方都会更安全。”陈穹说道：“我猜你手里有一支枪，所以我是不会先走出去的。”

艾泽拉斯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站到了陈穹的对面，看着隐身于黑暗中的陈穹说道：“听起来挺有道理。”

“是个脾气很暴躁的老头告诉我的。”陈穹不想刺激艾泽拉斯，他猜测这老头现在也慌得一批，只是在故作镇定，毕竟以老头的知识覆盖范围，很难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迈步向前，一步完成了从黑暗到光明的转变，然后看着艾泽拉斯说道：“艾泽拉斯？”

陈穹很确定这个拿着一支点五零口径蟒蛇手枪的老家伙就是艾泽拉斯，但是仍然装作需要走程序的样子，主要是不想引起艾泽拉斯的怀疑。

和卡洛琳她们不同，艾泽拉斯是个老兵，又独自经营了二十年农场，他的疑心病很重，而且勇于行动。

最主要的是，他手里那只枪的威力绝对不逊色于发射独头弹的霰弹枪，陈穹亲眼看过艾泽拉斯用这支手枪轰烂了一扇铁门。

据说在某些州，这种枪是用来打野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