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美国年轻人的乐观精神还是很强大的，既然有人不知死活地送命上门，当然也有人没心没肺地及时行乐，瑟琳娜就属于后者。

所以她登上珍妮弗的游艇之后，居然还有心情感慨要不是这场突然爆发的灾难，自己还没有机会感受这种奢华的体验。

很明显她在艾泽拉斯的社区超市当一辈子收银员也不可能买得起游艇——不吃不喝的话倒是有希望，这取决于一辈子有多长。

事实上别说她，就算她老板艾泽拉斯，想拥有一艘同款游艇，恐怕也得先把超市卖了才行，想靠经营超市来赚游艇，瑟琳娜需要非常努力地工作——也未必能行。

说实话陈穹不是很能理解瑟琳娜的心情，他从前在国内的时候肯定是和游艇这种奢侈品没什么交集，在美国遇到生化灾难开启轮回之后，倒是有了尝试的机会，可惜那个时候他又没有这个心情了。

毕竟奢华的感觉是需要基础设施来配套的，而末世最缺的就是配套的物资和服务。

陈穹听说过一个传说，有人在末世后控制了一艘远洋巨轮，在海面上远离陆地纷争。

这应该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因为末世初期，巨轮经常靠岸补给，很多人都见过它，不过随着生化灾难愈演愈烈，幸存者聚集区也越来越少，尤其是在海洋生物因为大规模变异开始重新登上陆地之后，海边变得非常危险，幸存者不得不向内陆迁移，于是渐渐的，这艘巨轮也就淡出了大家的视野，变成了无望生活之余的一份谈资。

当然陈穹觉得这艘大船不再出现，除了海边没人之外，也可能是它自己没油了。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可能会觉得在大规模灾难当中弄一艘大船或者干脆占领一个岛屿，是一个苟命的好办法，但是多次经历末世后期的陈穹很清楚，当整个生物圈都加入变异行列之后，海洋这种比陆地更适合孕育生命形式的环境也会比陆地更加危险。尤其是在人类本身还要更受环境限制的情况下。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个办法完全行不通，就像从来都没有一个方案可以适用于任何情况，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不断修正一样，海洋或者大范围的水域在灾难初期仍然是可以利用的，至少它可以有效隔开充满恶意的人类。

一个比较理想的方案是，在灾难初期躲到海洋上去，然后等到中期陆地上幸存人类数量急剧减少，海洋生物开始大规模变异之前重回陆地。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前期来自其他人类的威胁，也可以避免后期陷入与各种体形巨大形状古怪的海洋生物争夺生存空间的麻烦。

虽然这是一次人为开启的变异潮，但是生物变异还是要遵守基本法的，比起可以承载更大体形的海洋来，陆生动物的形体规模受到的制约更大，只能往多样化方向发展，面对可以使用工具的人类时，危险性自然也就更加可控。

这里唯一的问题是，在海洋上渡过灾难初期上岸的时候，有很大可能不得不放弃已经经营多年的海上基地，尤其是与农产品相关的部分，这也就意味着，向内陆的迁徙之旅缺乏物资方面的保障。

再加上相对陌生的陆地环境其实同样充满危险，那么迁徙途中遇到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导致整个团队前功尽弃。

所以归根结底，末世生存，七分靠实力，剩下九十三分靠运气。运气好的人可以轻松苟到末世十年，运气不好的人可能在第一天就被从天而降的大飞机砸死了，实力再逆天也没用。

瑟琳娜和父母住在一起，家在布鲁克林东区，距离艾泽拉斯的超市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平时都是乘坐地铁上下班。这也是纽约绝大多数像她这样年轻人的常态。

收银员这份工作的收入没办法支持高额的交通支出，瑟琳娜更不可能为了给艾泽拉斯打工就在超市旁边租房子，所以通常来说，老板不提供食宿的话，瑟琳娜们就只能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工作。像瑟琳娜这样需要坐地铁上下班的已经要算是离家比较远的了。

从效率上来说，陈穹早上先送她回家，然后再过河到布朗克斯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无论凯尔的枪伤还是卡车的车轮都要比送瑟琳娜回家更紧迫。

本来换好卡车轮胎之后，陈穹有机会分头行动先送瑟琳娜回家，结果又因为耐特和珍妮弗被打断了。

如果没有珍妮弗，陈穹需要再想办法渡过东河，才能送瑟琳娜回家，把这两天的经历写出来，可以出一本书，就叫四渡东河。

不过好在现在有珍妮弗加入，她的游艇可以沿着东河进入下纽约湾，然后让陈穹和瑟琳娜从洛克威海滩上岸。

按照瑟琳娜自己的说法，从她家可以看到洛克威海滩——如果她站得足够高的话。

从瑟琳娜的家步行去洛克威海滩，大概需要半小时。

珍妮弗对陈穹设计的路线没什么意见，她和耐特常去的小岛在纽约北部海域，从长岛湾直接出去还是从纽约湾出去绕走外海都可以，不过她提醒陈穹三件事，第一是无论纽约湾还是牙买加湾，都不适合夜间停留，毕竟纽约最大的黑人社区就在那一带，一艘看起来就很豪华的陌生游艇长时间停留在那里几乎就是活靶子，尤其是现在这种没王法的时候。

第二则是游艇的燃料不多了，珍妮弗希望陈穹认真规划路线，不要再一趟一趟瞎跑了，大家要低碳环保。

第三件事的严重程度没有前面两件高，但是对于珍妮弗来说却更重要，她希望能尽快处理耐特的尸体，而不是任由它在船上发臭。

游艇的冰箱肯定放不下整个的尸体，就算能放下，大家也未必能愿意，所以现在耐特的尸体放在通风的甲板上，尸体上堆了一些冰块用来降温，但是游艇上的冰块显然也不够用。

所以珍妮弗的建议是，陈穹和瑟琳娜从洛克威上岸后，她直接离开去小岛安葬耐特，陈穹送完瑟琳娜之后，自己想办法穿越长岛，到长岛最北端的蒙托克去，那里距离珍妮弗和耐特的小岛很近，到地方之后他用手机联系，珍妮弗再开船来接他。

这个方案听起来很靠谱，但是忽悠不了陈穹，所以他立刻就问道：“你确定到时候能接到我的电话？”

美国的电信设施出了名的神经，美剧里需要的时候手机肯定没信号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在这次大灾难当中，陈穹不知道长岛北端的手机信号是什么时候中断的，但是知道纽约市区的电信业务中断就是从今晚开始的。

珍妮弗不愧是F先生的女儿，被陈穹当面拆穿也并不惊慌，她耸肩说道：“如果你担心这个，也可以用无线电在公共频道呼叫我。”

她说道：“我会保持游艇上的电台开机，到时候你只需要找到一部能用的电台呼叫就可以了。”

蒙托克一带汇集了纽约市的主要货运港口，那地方的船可能比自行车都多，当然也有足够数量的无线电台，说不定比找固定电话都容易。

陈穹找不到珍妮弗计划里的破绽，但是他决定把事情摊开来说，毕竟他又不想泡未亡人，没必要和珍妮弗搞心有灵犀那一套。

所以他看着珍妮弗说道：“是因为我杀了那个孩子？”

正在做开船准备的珍妮弗停了下来，她抬头很认真地看着陈穹说道：“你那时说得对，他有枪，所以你抢先开枪是正确的。”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似乎是想找个委婉一点的说法，但是很快就放弃了。

她说道：“既然你要讲理性，那就应该做好别人也同样理性对待你的准备。”

“是你要主动离队的，而我说的困难也客观存在，如果你能到达蒙托克，我就一定会去接你，但是如果你到不了……”

珍妮弗淡淡说道：“我只是做了正确的选择而已。”

她看着陈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要开船了，去纽约湾。”

陈穹看着她转身走开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很明显，珍妮弗和他从前熟悉的女性都不一样，她能以极快的速度适应规则，然后这样做的目地不是服从规则，而是利用规则。

唯一的问题是，她难道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规则不是理性与感性谁占上风，而是谁说了算吗？

想到这里，他猛然回头，正好看到站在船尾甲板上的艾泽拉斯，三少年事件之后，艾泽拉斯没有像女孩们那样进到船舱里去，而是持枪站在甲板上的提供警戒。

看到陈穹望过来，艾泽拉斯向他摆了摆手，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不过陈穹突然发现，让艾泽拉斯和珍妮弗同车，可能是自己的失误，唯一的问题，只是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这两个人是怎么达成共识的。

毕竟以陈穹对艾泽拉斯的了解，无论如何这老头都不是会卖队友的人。

想到这里，陈穹心里一动。珍妮弗应该是并没有争取到艾泽拉斯的支持，但是她可能得到了艾泽拉斯的保证。毕竟这才是老头能干出来的事。

他可能因为碍于情面在冲突当中和稀泥，但是绝对不会坐看弱小的人遭受欺负，这才是珍妮弗有底气和陈穹讲道理的原因。

她用陈穹的道理和陈穹讲道理，如果陈穹不想讲道理，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绝对不是珍妮弗。

这个时候，陈穹真正感觉到了“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这句话中蕴含的真理，像珍妮弗这样的人，还真是麻烦，偏偏陈穹还要跑在她身边观察她会不会变异，所以没办法分道扬镳。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游艇驶出纽约湾，在一片黑沉沉的海滩附近停了下来，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