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二战红利的福，美国的公路系统曾经相当发达，不过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美国政府日常破产，预算给自己人发工资都不够，当然也没钱维护基础设施，有钱的地方还可以自行筹措解决，没钱的地方就只能硬挺了，实在挺不住还可以接轨印度标准，最多加个美国特色。

纽约州放在整个美国也算是有钱的地方，要不然陈穹也不能选在这个地方开局。毕竟他是卖消费品的，跑到肯塔基州去出差不太好报销路费，还不如去肯德基容易解释。

所以纽约州的这条二十七号公路的路况还算不错，不堵车的话跑个六十公里问题不大，主要是因为这条公路靠海，盐化比较严重，倒不是说这是一个豆腐渣工程，毕竟渣不渣这事得拳师说了算。

这条公路的好处是车流不大，灾难发生的时候正在公路上跑的车也不多，出市区的时候还要小心躲避停在路上的肇事车辆，上了公路之后反而不需要担心这个了，就算有车抛锚也占不满整个路面。

直到看到一辆迎面开来的大货车，陈穹才突然想起来，这条通往蒙托克的公路应该是一条以货运为主的公路，一般来说，货车司机们自成一体，虽然收入很高，但是人际关系简单，多半捞不到先接种最终一针的机会，反而逃过一劫。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靠努力倒霉的人，进入二十七号公路后不久，他就看到了不止一辆翻到公路下的车辆，除了大货车之外，也有小型车辆，其中有几辆车旁边还有搜救过的痕迹，很可能是得到了路过司机的帮助。

一般来说，接种最终一针的人在异变前会有一些身体上的反应，自己感觉疲惫、精神恍惚，尤其是后面这种状态会很影响驾驶安全，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停车休息，从而减少了车祸发生的几率。

通常来说，这样的人即使发生异变，因为被困在车里，也不太容易弄伤自己——异变体就算没有理智，也不太可能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可以安全地等待神智恢复。除非被困在车里的时候有人开着车撞上来。

陈穹在路上就看到了一起追尾事故的现场，后面那辆车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从遗留的残骸来看，这应该是一辆新能源车，因为油车剩不下这么多东西。

陈穹估计这又是一起自动驾驶惹的祸，幸好末世降临了，不然车主还得向车企道歉。

瑟琳娜还没有从失去父母的悲痛当中走出来，所以陈穹没敢让她坐到后座上去，而是安排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当然大多数时候瑟琳娜都不会回应，陈穹也不在意。

他在末世里经历过太多类似的情况，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很多遇到这种突然打击的人也可能越想越想不开，所以最初这段时间不能让瑟琳娜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而是让她先感受活着的好处，至于意义，大可以临死之前慢慢想，反正想不想得出都没什么意义了。

果然有陈穹在旁边打岔，瑟琳娜就算想钻牛角尖也没机会，其实说实话，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算想走极端也想不出太多的理由。

所以很快她就被陈穹带跑偏了，瞪着眼睛说道：“为什么要向车企道歉？”

“因为会拉低车主群体的……”陈穹想了想，没想出来怎么用英语翻译“B格”这个词，只好含糊地说道：“价值。”

瑟琳娜明显没转过弯来，她疑惑地说道：“可是车主已经死了。”

“我指的是暂时还活着的那部分人。”陈穹看了她一眼，举例说道：“如果你用省吃俭用好几年攒下来的钱买一辆豪车，结果刚到手就有人说你这辆车是个垃圾，你会怎么做？”

瑟琳娜想了想，很认真地指出，“就算我省吃俭用一辈子也买不起一辆豪车。”

“你可以分期付款……不过这是重点吗？”陈穹说道。

“重点是银行不会批准这笔贷款，因为他们知道我还不起。”瑟琳娜撇嘴说道。

他们现在开的是一辆老款福特车，是莱特先生上班时开的车，瑟琳娜说卢西恩有一辆新买的皮卡，不过只要卢西恩出门肯定会开走，所以并不在家。

“除非我也能找到像卢西恩那样的赚钱方式，否则的话，我以后也只能买得起这样的车。”瑟琳娜没精打采地抬手比划了一下，很明显她对父亲选车的眼光不是很满意。同时对自己的未来也有清醒的认识。

这次陈穹没有回答，他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探头向前看去，说道：“前面有个人。”

莱特先生的这辆福特车是很典型的家用轿车，底盘很低，主要是车身也不高，即使陈穹调整了座位高度，了望条件仍然不是很好，下午的阳光又有点刺眼，所以等他看清站在公路中央的人是，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那是个戴遮阳帽的女人，穿着牛仔短裤和一件红色的小背心，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桔黄色的雪佛兰汽车。

看到陈穹缓缓减速，瑟琳娜哼了一声，在旁边吐槽说道：“难怪你比我先看到她。”

“我想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向前看。”陈穹回了一句，然后降下车窗玻璃，探头说道：“小姐，你不冷吗？”

“什么？”拦车的女人愣了一下，看着陈穹说道：“我冷，但是我不说。”

这个时候，一个提着一支手枪的男人从雪佛兰汽车后面站了出来，举枪对准陈穹，一面走过来一面说道：“你看，我就说这样会有用。”

“所以这是个圈套？”陈穹看着站在车边的女人，用中文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你在说什么鬼话。”男人这时已经走到车边，他伸手抓住陈穹身边的车门把手，同时弯腰举枪对准陈穹说道：“快点从车上滚下来，这辆车是我的了。”

因为福特车底盘低的原因，他在车外站直身体就没办法看到陈穹了，所以要让陈穹下车，必须弯腰低头。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陈穹就突然推开了车门，男人猝不及防，被车门撞到了脸上，慌忙后退的时候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陈穹推开车门的时候，右手已经握住了放在水瓶架上的手枪，下车的同时就对着男人开了两枪，子弹打中了他的胸膛，男人手里的枪也飞了出去。

“如你所愿。”陈穹说道：“我下来了，但是我觉得这辆车属于谁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这个时候，旁边的女人才高声尖叫起来，然后看到陈穹向她举起了枪，尖叫声又戛然而止。

陈穹看了她一眼，抬脚把男人掉在地上的手枪踢远了一点，然后走过去捡起枪，倒退着回到福特车旁边，坐进车里准备开走，没想到刚刚关上车门，就看到女人飞快地追了上来，双手拉住还没有升起玻璃的车窗。

陈穹下意识地举枪对准了她的脑袋，没想到这次女次没有退缩，她焦急地说道：“请带上我一起走，拜托了。”

陈穹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点无语，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确定？”他说道：“我刚刚开枪打伤了你的同伴。”

女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然后转头向陈穹说道：“他不是我的同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夫妻。”

看到陈穹震惊的神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语病，连忙解释说她是喝多了，才和这个男人在一个教堂举行了婚礼，在此之前，她们甚至都不认识。

“你们美国人对待婚姻这么随便吗？”陈穹一脸震惊地看向瑟琳娜。

瑟琳娜的表情也没比陈穹好多少，她犹豫着说道：“我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类似的情节……”

“拜托你。”女人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们的车坏了，留在这里我会死的。”

“我觉得他会比你死得早一些。”陈穹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相对客观地说道：“没有他，你获救的机会更大一些。”

女人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果断说道：“前面有一个加油站，你把带到那里就可以了。”

陈穹深深看了她一眼，举枪示意她后退。

女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过最终还是失望地放开了拉着车窗的手，向后退去。

没想到陈穹并没有直接开走汽车，而是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伸手在女人身上摸了一遍，确认她并没有藏有武器——当然事实上就她这身打扮想在身上藏点东西也不容易，然后才说道：“到了加油站你自己下去，别让我动手。”

“当然。”女人大喜过望，连声感谢，陈穹点了点，重新坐回到车里。

瑟琳娜吃惊地看着坐进车里的女人，向陈穹说道：“你干什么？”

“我不知道。”陈穹说道，他用力踩下油门，同时说道：“好在到了前面的加油站，这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陈穹不是一个好人，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向着拿枪对准他的人开火，但是却没办法无视绝望的哀求，即使无数次轮回之后，在这件事上仍然没什么改善。

他自己觉得，也许这是因为在刚刚开始轮回的时候，他就那是个经常需要请求帮助的人。